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暗恋这些小事 作者:祝九弄 文案 本文又名:《暗恋勾搭手册》 七年后,再次遇见,少女时代暗恋的人…曾经勇往直前的她,开始优柔寡断。 曾经停滞不前的他,开始迎难而上。 励志版文案: 心甘情愿是别人的故事,我要的是如愿以偿。 愿世间所有暗恋,不被辜负。 女主属于内心os巨丰富的那种哈 内容标签: 七年之痒 业界精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遥;程易轲; ┃ 配角:陈逸飞;徐嘉依;周念;宋宇 ┃ 其它: ================== ☆、楔子   七年后。   南城天气晴。   今天是公元2015年12月28日,离圣诞节还有三天,离方遥二十八岁生日还有十四天。   很快的,她即将步入剩女这一声势浩大的大军中。   妈妈在电话里说,“方遥你听好了,今年如果我还见不到你的男朋友,我也不指望你能让我抱上孙子了。”   对着电脑看着今晚“直播新闻”栏目的成片,然后无奈地说,“妈,不是我不想,你看这人就不出现,我能怎么…”   “我跟你爸商量好了,如果你再不结婚,干脆我跟你爸再生个吧。”   “嗯…嗯?”,方遥反应过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挂了电话,她还在电话那头哇哇着:“妈,冷静啊!啊喂?”   就在四天前,她结束了一段特不着调的恋爱,说是恋爱,其实就是朋友间互相介绍认识的,两人起初都是为了结婚才交往的,目的明确,不拖泥带水。   前男友叫何大勇,身高一米七五,长相中等,在房产交易中心做监管员,在相亲市场里,这是一个还不错的产品。   方遥应该庆幸,她差点居然就和这货结婚了。   何大勇的家庭十分简单,简单到爆:父亲,棋牌室老板;母亲,棋牌室老板娘。   认识第二天,何大勇就想带方遥回家见父母,方遥呆了,“没这么急吧?”   何大勇不以为然,“当然急了,方遥,你今年多大?”   方遥弱弱开口,“二十七啊。”   何大勇一下子激动,不夸张的说,暴跳如雷,就跟方遥今年七十八一样。   何大勇捶胸顿足,“你都二十七了,你不打算结婚?”   方遥莫名其妙,“就算我想结婚,也不能这么快吧,我们还不熟悉,你还不了解我呢?”   何大勇挥了挥手,“不用,以后结婚了,我们慢慢了解。”,然后他就在城墙边上,迎着夕阳,洋洋洒洒,气宇轩昂,就跟美国总统就职演讲似的,为方遥展现了一幅他们婚后美好温馨的小生活。   “我听说你家就你一个是吧,你爸应该给你准备房子了吧,我觉得为了咱们家的和谐和长治久安,我希望你可以把房产证上写我名,最好结婚前就把过户给办了,我就在新街口后面那房产交易中心工作,我走走后门,七个工作日就能办好,然后呢,你的这个工作啊,我觉得不是太好,电视台,听着挺响亮,但不就是做新闻的嘛,我在网上看新闻行业的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字儿,要不你把工作辞了,回来伺候我妈吧,我妈要啊腿啊的,都不好,棋牌室人多又杂的,我爸又不是管事的人……”   方遥目瞪口呆,她恍然大悟,嫁不出去不重要,做一辈子独身女人也不打紧,要是嫁了这种好吃懒做,还到处评价你生活,你事业的直男癌加凤凰男,才真的是倒了大霉。   方遥忍不住笑,打断他,“那,这些我都做了,房子我出,你妈我伺候,那你干嘛呢?”   何大勇说的跟真的一样,“我作为男人不得忙事业啊?每天办手续我都焦头烂额的,你都不知道现在有一套房子有多吃香,就算你不住,租出去,一个月狠赚多少啊?”   “……”,方遥是真的无语了,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约会。   何大勇主动提出要请方遥吃晚饭,方遥原来想婉言拒绝,但是何大勇拍拍胸脯,义正严辞道,“方小姐,给我这个面子吧,我一个男人请小姐吃个饭,你这个面子不能不给我吧?”   方遥脸上虽然笑,心里真想找个没人的地儿,把眼前此人拖到草丛里暴打一顿。   对,何大勇真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第一次请方遥吃饭,当然不能是太差的地儿,他带了方遥去了南湖的夜市里吃路边的大排档。   绝不是方遥嫌贫爱富啊,她穿着齐膝的呢子大衣坐在塑料板凳上的时候,浑身不是滋味儿,隔壁几个大哥抽烟,烟熏的她眼睛疼,她只想着一会儿随便点个面条,吃完赶紧跑。   菜单上来了,前几行分别是:   蒜香龙虾:58元/斤   香辣龙虾:58元/斤   十三香龙虾:68元/斤   清水龙虾:58元/斤   冰镇花雕龙虾:138元/斤   ……   方遥注意到何大勇的眉心皱成一团,然后谈过身,悄声对方遥说,“你看到没?”   方遥不理解,何大勇继续说,“你看你们做新闻的,没看见这条街上都是黑心贩子啊,你们不来打倒他们,天天去拍那些孤寡老人也什么用?老人好拍,他们难搞是吧?”   方遥对他的忍耐已经够意思了,现在他干脆直接把新闻工作者一并嘲讽了,那方遥就要跟他好好讲道理了,“他们都是有卫生许可证的,合法经营者,我们为什么要拍他们?”   “你看这个价格合理吗?“,他直拍着手中的菜单,老板坐在旁白呢一张椅子上,边吐瓜子,边斜眼鄙视他。   “怎么不合理了呢?又不是一只龙虾七八十?”,方遥说完其实有点后悔,她应该随便应付他就成,不应该和他较真。   何大勇一下子就急了,脸涨的通红的,猛得一拍桌子,发出剧烈的响声,“说什么呢你!啊?”   “鬼知道那些小龙虾是从哪里捞上来的,搞不好是从臭水沟里弄上来的!我们老百姓也不知道,钱花出去了,还弄得一身病!”   方遥实在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小声点!你有什么证据说人家的来源不正当,你说话讲点证据好吧。”   “哟哟哟,你以为你在做新闻调查啊,还证据,我告诉你,我带你来这儿,就是告诉你,别以为贵的就是好的!”,何大勇敲了敲桌子,就像以前班主任教育问题学生一样。   然后他扬头,对老板吼一声,“老板,两碗阳春面!”   方遥没有半点胃口,她快被眼前的这个小男人恶心死了。   第一碗面刚上来的时候,老板放在了方遥的面前,然后何大勇接过老板带来的筷子,念叨着:“来来来,放我这儿。”   “你就不能让你女朋友先吃啊?”,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   何大勇小心眼地白了老板一眼,“你管的多呢!”,老板气的脸发白,扭头就走。   何大勇边吃边骂道,“现在闲人真多,自己管不好,就喜欢管别人家的事,少有呢!”   方遥实在坐不下去了,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对何大勇说,“不好意思,我想起台里还有事,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何大勇把筷子往桌子上猛的一拍,汤汁溅在隔壁桌一个女孩的衣服上,“回来!”   “我让你走了吗?识不识相啊你!”   “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长得姿色一般,年龄又在这里摆着,你以为你给我摆个脸子,我就吃你这套啦?呸,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方遥听了一点都不生气,只顾自己往前走,一心一意专心走的问题就是,容易出事。   她踩着高跟鞋走在柏油马路上,差点没撞到前面的人,那人转过身子。   灰色的羊绒高领毛衣,黑色的机车外套,站在夜色渐浓的街道上,右手拿着一颗烟。   方遥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他,或者说,她从没想过,他们还能遇见,久违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男人手中的烟蒂啪嗒折断,断在了地上。   一个娇嫩的声音切断了他们俩的对望,“易轲?”   方遥下意识地往侧面看,是徐嘉依。方遥脑子懵了,徐嘉依,她高中的校花,除了这个头衔,徐嘉依还是抢了她好朋友周念的男人。   徐嘉依怎么会和程易轲在一起?叫他易轲,可见关系亲密跃然纸上。   虽然是深秋了,徐嘉依仍然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一身香奈儿的套装,妆容衬得她原本就漂亮的五官越发精致。徐嘉依走过来什么也没干,只轻轻地把手搭在了程易轲的臂弯里,微笑着看着落荒而逃的方遥。   程易轲还没从方遥的脸孔里回过神来,来不及回答徐嘉依,“是你?”   他目光深沉,像是要把方遥看透,方遥不回答,她看了眼这个男人,这个她从少女时代就默默喜欢的人。   程易轲一贯优秀,他比方遥大两岁,他高一时,方遥初二;   他大一时,方遥高二。   那时渺小普通的方遥,为了能够站在他身边,拼命学习,弃文从理,考上和他一样的大学,一样的新闻系。   他们的结局,荒诞又可笑,在程易轲的声声质问中:“方遥,你是不是喜欢我?”   方遥说:“不,不喜欢。”   “你冷吗?你在发抖?”   “不,不…没有。”   程易轲吻了她的唇角,覆盖上去,在她面前低声说,“明明很冷。”   是啊,他仿佛在说,明明就是喜欢我。   第二天,程易轲就走了,远渡重洋,去了举世闻名的,哥伦比亚大学新闻系学院。   普利策新闻奖是以他们学院的创始人的名字命名。   而此时,七年,他的面孔没有半分变化,棱角更加分明,短而窄的双眼皮、高挺的鼻梁、眉骨也比一般人高,他是有美貌的,不然当年的方遥小姑娘也不会那么快上钩。   程易轲没说话,只是把烟头扔在地上,再用脚灭了火星。   倒是徐嘉依先开口,“你?好眼熟,我们在哪里见过?”   方遥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看见她那涂着土橘色指甲油的手紧紧地挽着程易轲。   这时候,程易轲微微从她的胳膊中挣脱开,望着街对面的街景,不言一语。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方遥这话是对徐嘉依说的,她并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纠缠,也不想和她来个旧友重逢。   再者说,方遥觉得徐嘉依是认得自己的,她相信。   徐嘉依此时的失忆手段,不过是在程易轲面前不失面子,如果方遥真的纠缠她,大骂她是小三,她可以撩着棕红色的卷发,然后无奈地笑,“小姐,我们认识吗?”   所以,方遥不喜欢做别人的陪练。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徐嘉依倒没什么反应,程易轲倒是笑了,他冷冷一笑,然后把脸转过来对着方遥,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估计他对超市收银员都比现在热情,“认错人?”   他朝着方遥走来,步步紧逼,方遥的脸上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居然也是那么的冷,拍在她的脸颊上。   程易轲低声在她耳畔说,“你个骗子。”   是啊,自己在他眼中一直就是个骗子,大恶人,十恶不做的那种。   晚上回到家,方遥一边对着镜子卸妆,一边想,原来自己苦心孤诣的暗恋,被戳穿之后,在当事人严重,压根不会被感动,他只会恨你对他的觊觎,对他的欺骗。   对他没有一句实话。   想到这儿,方遥哭了,眼泪水带着睫毛膏刷刷落了下来。   睡觉前,她给何大勇发了个短信,“对不起,何先生,回去我想了想,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回普通朋友的关系比较好,我不该为了结婚而谈恋爱,这样对你也不公平,谢谢。”   然后方遥的习惯,关机,塞枕头下面,呼呼大睡。   梦里面,程易轲靠近她,急促的呼吸过后,她的唇上多了一个柔软火热的东西,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得逞般潇洒离去。   一去就是七年。 ☆、章节一   城市男女,就是这样,不论你有多少刻骨的感情过往,一杯酒,一个销魂的夜晚,兴许都能忘记。   可是方遥是个反面例子,无论她怎么想要遗忘,都忘不了那个吻,以至于在那很多年后还会夜夜梦魇,驱之不散。   核桃林里,下着雪的北方城市,瑟瑟发抖的她,骄傲自信的他。   她的初吻,却是程易轲试探她的一个手段,这个吻太稀疏平常了,方遥想这样的吻想必程易轲经历过无数遍了吧,不算销魂,不算深刻。   但是她也不算是个什么贞洁烈女,从北方回来,工作了之后,她也开始谈恋爱,把谈恋爱当成一项日程一样,被人谈恋爱,她也要谈。   她才不搞什么特殊化,反正恋爱嘛,不都是这样?   周一,方遥从和程易轲的重遇中回过神来,她暗自想着这也许只是巧合,他现在有女朋友,而且还是一枚尤物,自己为什么还要因此分心呢?还是想想节目的事情比较好。   方遥穿过黑暗的隧道,从电台里传来的声音,她有微微的离神,然后很快被后面轿车的鸣笛声叫醒,现在的她,已经是当地电视台一档法治节目的制作人了。   路过收费站时,她拿起皮夹从里面拿了一张十块的纸币,递给工作人员,从皮夹里掉出一张照片,  连她自己都没有在意过的,照片里的她年轻,皮肤简直吹弹可破,方遥对着后视镜看了看现在的自己,无奈地苦笑一声。     她也老了,不再是十八、九岁的花季少女,不会再穿粉色的短袖,背着带着绒毛的背包,蹲在路边吃冰棍。     也不会再傻傻地跟着那个人身后,义无反顾地走,像条狗一样地跟着他。     车载的音响里面的女声柔柔弱弱:“还记得你记忆里的那个人吗?…”,听在方遥耳朵里简直像女鬼在叫魂。     今天的电台不知道抽什么疯,一会儿去办公室她一定要去给“阳光之晨”的制作人打电话,都什么年代了,还来怀旧这一套,国产青春电影都穷途末路了,电台还要锲而不舍穷追猛打吗?   她想起了前些时候,她和周念去看了一场某着名小鲜肉演的国产青春电影,只要一拉特写,满影院保证立马沸腾,方遥也是不明白尖嘴猴腮的到底帅在哪里,她不停地喝饮料,喝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快结束的时候提前出去找卫生间。   怕什么来什么,她刚到影院门口,刚看到卫生间地标志,就被一个拿着话筒,举着摄像机的记者拦住,那记者满脸笑容,让方遥不好拒绝。     “请问您是刚看完《xxxx》电影出来的观众吗?”。方遥没头脑地说了句,:“是,不过我现在很…”   那记者的情绪一点儿也没背打扰,思绪一点儿也没乱,接着说,“那您能不能说说看完之后的感觉呢?现在这部电影在网络上也很火,引发了很多影评人对国产青春电影新的一轮思潮…”   方遥目瞪口呆,这记者编瞎话可真是一流水平,亏好她节操在线,她摆了摆手,“赶紧停下吧。”。  记者的芳容微微一滞,“怎么了吗?”。     方遥秉着媒体工作者最后一丝防线,正对镜头说道,“咱们不拍青春电影,是对青春最好的缅怀了。”     高架又开始堵车,她地指甲不耐烦地敲击在方向盘上,斜眼看到被自己搁在副驾位置上的古铜色钱夹,和露出一角的证件照。   二十七岁的方遥瞟了一眼这位二十岁的方遥。   你很眼熟嘛,好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时光一拉扯,方遥又想起了初二的那天的午后,那个明清宽敞的阶梯教室。   她第一次见到程易轲。   盛夏时候,南方进入梅雨季节,天气灼热,太阳没完没了地投射热量,每个人都不想看书,那几天正佳逢暑假前的休整时期,学校一向不会早放假,尤其是方遥所在的一中,当地数一数二的学校,从来不会做放纵学生,老师规定放假前每个人要写一张暑期计划的表格,并且交上来。   方遥没有力气写,趴在木制的课桌上,想要吸取一丝丝凉意,头顶的风扇乌拉乌拉地吹。   班里的人总是昏昏欲睡,基本都倒在了桌子上,监管自习课的金老师是教美术的老头,作为爷爷辈的人,看到孙子孙女年龄的孩子累成这样,心也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坐在讲台上看报纸,装一回老眼昏花。   方遥没有睡意,但就是没力气拿笔写字了,只有前排的几个好学生仍然奋笔疾书,方遥注意到,不管什么时候,看向前拍的学生,他们都在没命地写着算着,方遥都不懂到底有多少习题需要完成?   教室外的广播似乎有一些动静,方遥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广播上,她期待广播里主任说:“因为天气太热,校领导通知提前放假,请各班班主任做好假期前的叮嘱工作……”。   不过,广播里是《真心英雄》的音乐,“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掉所有的痛…”。   “方遥,方遥!”,方遥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沉浸在音乐中的身体明显一颤抖,动来动去寻找这个声音。   回过头,看到周念躲在教室门后面压低了声音叫自己名字。   周念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方遥会意,瞄了一眼老师,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教室。   下了楼梯,两人才敢大声说话,方遥紧张地问她:“你鬼鬼祟祟的干嘛?你拉我去哪儿啊?“。   “高中部!”,周念古灵精怪地一笑。   “高中部?”,方遥不解。   “表彰大典!”。   外面的日头正毒,方遥用手遮住头顶的烈日,懒洋洋地说,“又不是登基大典。”   周念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然后狡诘一笑,“程易轲发言。”,听来冷静却又暧昧十足的语气。   方遥眯着眼睛重复一遍,“程易轲?”。   一中无人不知的程易轲,说几点来说,是因为他那张迷死人的帅脸,女生间互相传着程易轲的照片,方遥之前看过他的照片,她的评价是:怎么娘里娘气的。   传她照片的几个小姑娘立马就不高兴了,瘪着嘴不理她,“那你别看!”   开学典礼开始了有一阵,校合唱团的人站在学术报告厅灯光亮起的舞台上。   女生脸上涂着脂粉,苹果肌饱满发亮,每个人都是高翘的马尾,额头也被梳得光亮,正到膝盖的百褶裙,不短不长刚刚好。   女生们手拉手唱两个声调交织的《送别》,具体的细节方遥如今已经忘的差不多了,那些女孩们的长相也记不清,不过她至今依旧能感受到那就是美好。   女孩们的油光,女孩们不算美艳的五官,女孩们充满希望的青春痘。   青春里的人即使不算美,那也是美好的。   方遥和周念没有通行卡不能去内场,只好在二楼看台上。   看台上的人更多,大多是女生,就干脆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们一点都不嫌弃那冷冰冰的水泥地,她们三三两两地低着头暧昧地讨论着什么,稚嫩的脸颊上红润饱满,因为兴奋,粉刺若影若现。   程易轲穿着一中的灰红交织的秋季校服,他的个子很高,可是骨架子却很小,人显得格外削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清冷的气息。   主持人是个一米七不到的,戴着眼镜的小男生,站在程易轲旁边实在很不协调,当主持人说话的时候,程易轲微微弯了腰,然后礼貌地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   头顶的灯光从他脸上打过去,方遥看到他的眉眼清秀,眼神十分沉寂,湖泊一样的宁静。像是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在与旁人眼神交汇时,他会自动的,或者说本能的展现礼貌温柔的一面,鼻子是他最为挺拔的部分,这很容易在灯光的照耀下,使得他脸上暗影耸生。   明明是在宽广的阶梯教室,方遥却感觉她被困在一个狭窄的玻璃罩里,她连呼吸都是困难。   可是他很自然,每一个眼神划过,都很流畅,他抬起拿话筒的那双修长洁白的手指,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方遥隐约听到女生们蠢蠢欲动,被压低说话透露出兴奋的声音,原来这就是程易轲。   那个在别人嘴里传言的名字,全市中考第一名,在灰白报纸上出现的模糊轮廓,原来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   那些原本被她在黑夜里丢弃了的沉淀心思,一时间欢脱地跳跃起来,很长时间内成为方遥内心里敏感活跃的情绪。   那天程易轲说了什么,方遥听不清楚,自己的眼睛里没有别人,都是这个人在视觉中央里晃来晃去,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王家卫电影里的慢镜头。   只是自己,从来不会踏上他所在的那个舞台,只能做一个远远地观望者。   他们之间的玻璃罩一直存在,无论那一头渺小的方遥怎样的拍,怎样的大叫,舞台上的程易轲永远淡然微笑着,对台下的追慕者说,“大家好,我叫程易轲,很荣幸能代替08级新生做代表发言…”   也许,恶果就是从这时种下的。   那些夜晚的心思逐渐被织成一张脉络分明,有理有据的大网,那张网便是所有艰难的一个开始。   程易轲在高一(12)班,传说中的崇文班。   这些年教育局下令不允许高中实行按成绩优劣分成实验班普通班之类的,崇文班表面上是天文特长生聚集的班级,实质上就是中考前进行全市优等生的拔尖考试,把理科最优秀的人集合起来。   这是所有一中人都心知肚明的套路。   初高中的分班潜规则是反着的,初中是最好的班级靠前,高中反过来。   方遥本身不是聪明的学生,甚至她有想过如果实在学习不下去,就不上高中,去隔壁上一所财经职校,出来能做一个会计也不错。   她的理想生活便是不要辛苦,朝九晚五这样的生活节奏很适合她,回家的路上,顺便去超市买点熟食带回家,给丈夫孩子做一顿还算不错的晚饭。   毕竟是听周杰伦的歌成长起来的一代,对未来生活总是有着美好的奢望。   她的人生轨迹,客观来说,是因为程易轲这个人而彻底改变。    ☆、章节二   初中高中部靠在一起,方遥曾偷偷去过高一(12)班的那层楼,那层楼的楼道比初中部的更宽,更大。   每次路过高一(12)班的那一层楼时,面对教室的银色的门牌,她总是会抬头看一眼,然后迅速地低下头,抱着书本快速走过,这样的计谋无数次被她运用的融会贯通,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直到有一天,她在路过高一(12)班的前门时,被飞来的一颗球吓了一跳,原本就全神贯注的她手一松,怀里的书猛的掉地,     很快,里面冒出一个人,对方遥招手说抱歉,方遥仓皇地看了一眼,那人是个皮肤黑黝黝的高个男生,长相一般但是浑身散发着阳光和积极,这是程易轲所没有的,程易轲所表现出来好学生的积极向上,总是带着勉强的成分。   男生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同学,没,没砸着你吧?”,说完,他挠挠头。   看起来不是常和女生说话的人。     他看了眼地上的书,二话没说迅速弯腰捡起了,他看了两眼,九年级的政治和语文书。   打开扉页,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方遥?”   方遥一怔,心里偏执地想着,如果念她名字这人是程易轲该多好。   “陈逸飞,你干嘛?题说着一半你怎么跑了?”,一个高大俊秀的男孩手中转着一支笔,另一只手拿着测验用纸从教室前门出来。   方遥走不动道,她看了那人一眼,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程易轲。   方遥注意到他的脸颊左侧靠近耳朵那里有一颗痣,牙齿很白,头发不像普通男生那样乱糟糟,很整齐。只不过有一根头发不安分的翘起来,想必是隔天夜里睡姿不好导致的。   “哎呀,刚才就是你,你没事抢我的篮球干什么,我差点打到人家小学妹。”,陈逸飞哀怨地把过错全部放倒程易轲身上。   程易轲听到后,面色一改,有些吃惊也有点担忧,不像是装出来的“打到人啦?”,他转过身走到方遥的面前,低头瞧了瞧她,“同学,你没事吧?”。   方遥眼睛有些花,这是程易轲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同学,你没事吧?”,带着强烈的距离感。   “你要是有事,就来找他,都是他害的。”,陈逸飞撇清责任,方遥能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   程易轲笑了一声,骂道,“你丫的,你要是好好和我说题,哪来这么多事。”   方遥很快的说了一句没事,便匆匆逃离那里,如果再呆一会儿,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会红成什么样子,走到水池前,她打开水龙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仓皇的,怯懦的,渺小的。   她用手扑着水往脸上拍,可是她还是感觉无比的燥热,她听到预备铃打响了,她再一次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见自己的样子没什么异样后,刚转身的时候,就再次见到程易轲。   他低着头,耳朵里塞着耳机,两只手上各拎着一把拖把。   方遥和他迎面相逢,他抬着头,昂首挺胸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或许是自己个头太矮的缘故,他的视觉可视的面积里,没有自己。     可是方遥明明看到他的眼神扫到自己的身上,然后他若无其事的,就跟看到一束花,一个盆栽,一个门牌号那样无关紧要地转到其他地方。   所以,方遥羞愤的发誓初三毕业前再也不要来高中部,再也不要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因为来偷看他的每一次,方遥都觉得自己是个小偷,是个贼,她十分讨厌这种感觉。   于是,方遥决心考一中。   方遥就是这样,你可以说她倔得一根筋。   哪怕是暗恋,她也要光明正大的,偷鸡摸狗不是她的作风。   在她心里,她知道,远远的看着他,远远的喜欢,远远的注视,这些都是没有用,你得站到他身边。顺理成章的那种,她不要做一个可笑的跟踪者,一个失败的偷窥者。   按照一中初中部的历年排名统计,只有排在年级前100名的人,才有机会步入一中的高中部。   而方遥的成绩一直徘徊在150名左右,想要从300名变成200名很简单,你只要努力下功夫死背书就好。    可是如果你是150名,想前进到100名,却是比登天还要难的。   初三学年一开始,每个班的班主任便开始出动,开始找班里的学生谈话,比如问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是想考高中还是早点工作上职校啊。     方遥初三的班主任是个老谋深算的老头,老头有一次班会课的时候,拿了一大摞传单来班上,他清了清嗓子,“啊,我这里有一些不错的职校招生简介,有需要的同学可以问我要点来看看。”   想都不用想,鸦雀无声,老头尴尬地笑了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正埋头苦读的大家,“其实上高中也并不是唯一的途径嘛,人生还是有很多种可能的嘛。”。   现在想想,他说的还真有道理,不过那时候的他们没有一个听进去,一路奋战在学有所成这条道路上。     老头在周五的自习课上把方遥叫到教室外面,问道,“你的成绩是班里比较好的,心里面有想考的高中吗?我觉得人民中学不错,学习氛围也好,在附中和十三中附近,而且在同等的b级高中里它的二本率是最高的,女孩子学文科很不错,你又这么文静…”。   方遥斩钉截铁,打断了老头的一番好意,“一中。”,理所当然,老头愣了两三秒,只见方遥笃定,“老师,我要考一中。”。   老头有些惊讶,方遥在他眼里一直那种有一百说五十的孩子,今天方遥的态度让他大跌眼镜,甚至他在想这孩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了?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传到了数学老师的耳朵里。   方遥的语文和英语十分拔尖,可是数学却是拖她后腿的一门课,120分的卷子,她能考到96分便已经是发挥超常了。   有一次数学的月考,方遥卷子做的很差,只考到了80分不到,数学老师的外号是魔王,她每次站在讲台上,会给人一种她要吃了你的错觉。   这个外号的缘由是因为这老师特爱穿长靴,而且春夏秋冬一季不落,她本身就很壮硕,再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学生跟在她身后问题就跟她出门遛狗似的。   魔王把一大摞卷子重重地拍在讲台上, “我看你们是好不了了。这个卷子才做几分啊,你们自己去一班二班问问,他们最差多少,你们最好的是多少?”。     宋宇在底下嘀咕,“那你去教一班二班啊。”,宋宇是班里的体育积极分子,从初一开始他就喜欢周念。   “宋宇最后一排,我不说第二遍。”。     这太习以为常了,宋宇把笔一丢,潇洒地站到了黑板报底下,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魔王性格偏激古怪,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宋宇看,最后把宋宇看毛了。   “到底想怎么样啊?”,他不耐烦地拧着嘴巴。     “你知道你多少分吗?我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我不嫌丢人。”   “你是不是觉得你学了体育就可以不用学习了,我告诉你,你不学习就是没出路,不管你学什么,是拉个破琴还是踢个什么球,都没用。”,方遥不耐烦地翻着语文评价手册,她最烦老师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宋宇有错就说他有错的原因,大人为什么总喜欢指桑骂槐。       班里第一排的王佳低下了头,她就是从小学的大提琴,她的理想是考音乐学院。   每天最后一节自习课被数学老师抢走,她总是以上艺术课为由缺席,这已经让魔王很不爽了,正好今天找了个机会,魔王肯定不会放过她。   宋宇还想说什么,周念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下他才安分老实。   数学老师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回到讲台上,“还有啊,听说咱们班有位同学想考一中。”   班里面叽叽喳喳起来,大家都吃惊地彼此问谁啊,不会是你吧,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方遥。”,魔王笑着点出她的名字,她没有笑的很夸张,只是在微笑。   这在方遥看起来,更像一种嘲讽,她咬紧牙关,一改平日里的胆怯,同样冲着数学老师微笑。   “是的。”,她没有在假装什么,也并不是女生赌气般的和老师作对。。819f46e52c   她在扞卫,在守着属于自己的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就像英雄守着水晶一样。   这是我的东西,你没有资格来嘲笑我的东西,除非你毁掉它。   “那我拭目以待。”,魔王说完这句话,大声地念着每个人的成绩。   “听到自己名字的,自己上来拿试卷。”。   底下的人纷纷缩成一团,众人皆呼,“又是这套。”。   “方遥,77。”。     方遥走上去轻松地拿过试卷,魔王瞧她一眼,语气含糊不清,“考一中,啊。”。   魔王意味深长地把试卷给她,仿佛在说,啊,77分,考一中?   空气中消散着一个嘲弄的笑。     “谢谢老师。”,她的镇定自若就是一个回击,一个小女生对成年人眼中的不屑一顾,最有力的回击。   到现在,方遥都觉得,那才是自己。   为了喜欢的人,为了心里面那个也许不可能到的未来,据理力争,和世界作对的倔强模样,那是方遥。   即使怯懦自卑,却也勇敢坚强。   不论别人在想什么,即使全世界都说你个蠢货,不要做春梦了,她也要奋力向前。   在方遥的世界里,没有随遇而安这个词;在她的眼里,有的只是夜以继日。   一年后,方遥在小区门口的公共信箱栏里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她欢脱地跑回家,一只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捏着那张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就跟过年时候的福字一样喜庆。     最后一次去初三的教室报道,所有人都朝她投来赞叹的目光,方遥这才知道,她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她考到了一中初三年级中考的第四名,这可是普通班里从没有过的。   老头把细长的分数条小心翼翼地递给她时,那样子,真像大臣手捧传国玉玺般敬畏,就在全班的注视下,那一细条的荣耀终于传到她手上。     方遥倏然的,不知所措的笑。   高中三年里,方遥想尽了办法去打听程易轲的黑历史,比如他有没有恋爱过,他有没有逃过课,方遥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大家口中的老好人,乖宝宝。     不过得到的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她在论坛上经常搜索程易轲这个名字。   甚至她的手机输入法,只要输入程,接下来自动出现的就是易轲。     输入法都记得我喜欢你。     得到了几条比较敏感的帖子。   第一个帖子是,我周末回学校的时候,看到一帅哥送程易轲的,那是谁啊,不会程易轲是弯的吧?   一个名叫暴风雨的用户在下面留言:[不知道别乱说,那是程易轲他哥好不好,据说比程易轲长的还要帅。]   第二个帖子是,程易轲他爸到底是教授还是电视台里的人,怎么说什么的都有。   下面的帖子叽里哇啦吵起来,无非是贴主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家境好啊之类的屁话,根本讨论不出什么结论出来。   还有一个帖子是在程易轲毕业之后才冒出来的,程易轲去了x院!堂堂一中高考理科第三居然不上n大,去了x院!   有人说,学霸可能脑子突然不灵光,想歪了。   x院美女多哎!当然去那里啦。   还有人说,他上的可是x院新闻系,分数比n大的中文系分数还要高的,不懂的别乱说。   方遥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看着一页页的议论纷纷,最后一个匿名的用户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就是这句话,滚动鼠标的手,猛然间停了下来,满页的七言八语顿时不重要了。   你们懂个屁,他女朋友在x院,学播主的。   有人评论:知情人?     他同班兼前桌,可信度99.99%。   方遥两眼一黑,猛喝了几口桌上的汽水。     方遥直接把显示屏给关了,主机还亮着,她拿着号牌去网管那里结账,她买的一小时十块钱,网管冲她吹着口哨,“小美女,才玩20分钟不到就走啊。”。   “嗯。”,方遥头也不抬。     网管嚼着口香糖,“下次再来啊。”。     方遥心里冷冷哼了一声,下次再来?我再也不会来了。     原本,她迫切地想看到不一样的程易轲,不是好学生程易轲。     如今,她看到了,程易轲有女朋友。   三年后   八月的风吹的人热燥,一批学生走进考场,一批学生走出校园,他们脱下校服,和各种酒精烟卷亲吻,他们觉得这是长大的标志,而方遥站在一中高大古老的钟楼前,望着正对着大门古色古香的校史室,她突然觉得茫然无依,原来她和程易轲的联系真的会消失不见。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个暑假,她并没有过成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潇洒肆意,方遥反而很闷,她坐在电脑前点开了《武林外传》,可是它只是在一边播放着,看到老白被佟湘玉挤兑着穿小鞋,吃烂窝头,方遥一点也没像消失海那样开心的大笑。   她的分数很尴尬,比去年x院新闻系的最低分差两分,正当她觉得自己肯定没戏的时候,她的第一志愿仍不服输的填了x院的新闻传播学院。   周念打了很多个电话给方遥,方遥都没接,她知道周念想劝她放弃x院,和她一起保险填上海的一师范院校,方遥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她不想在最后一秒改变自己的决定,这么长的路,她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现在掉转船头,去别的地方,这对她太残忍了。   来自周念的信息:[我不管你是为了谁,我告诉你,你的一意孤行,根本不值得!]。  [你会毁了你自己!]     查录取的那几天,她坐立难安,时常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天色,从带着蛋黄酱的余晖旋转成了粉蓝色的光辉,夕阳的波及面广泛,一直延长到天的尽头。   虽然绝望和窒息朝着十八岁的方遥席卷而来,那种冥冥之中就要跟初恋决裂的时刻,在不久的几天后就会来到,即便是这时候,方遥仍是犯着倔,不肯低头。   第一批次的录取结果出来,方遥蹲在地上,打开教育院的网址,姓名、身份证、准考证,一一输入,明明准确无误,她愣是对着电脑屏幕对了至少有十遍不止。   然后点击蓝色边框的查询按钮,平铺在键盘上的双手,执拗的握成了瑟瑟发抖的拳头,她的眼睛盯在进度条上,可能查分的人太多的缘故,那细长的进度条非常非常慢,然后终于弹跳出来一个新的页面。   学校名称:x院。   专业:国际新闻传播。     学生姓名:方遥   准考证号:**********   录取结果:拟录取。   方遥终于大口的呼吸,大口的喘气,像是个长期潜水的人终于走到了岸边,然后她双手捂着脸,肩膀抽搐般抖动,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章节三   从隧道里出来,方遥被隧道外的白亮猛的一刺激,闭了闭眼睛,眼睛很酸涩,再睁开的时候,竟发现有两行泪挂在脸上,她自己都被吓到了,随便擦擦,转个弯就到电视台。   方遥把车停在电视台的地下车库里,拔下车钥匙,脑子里还是重复循环刚才刘若英的《后来》。   她打开车门,深吸一口气,眼泪立马溃军而散,乖乖地退了回去。   她太久都没有任由眼泪流淌一回,因为她清楚,她不再是十八岁,怀着爱恋心情的小女孩,现在她二十六岁了,一个独立的城市女性,外加一个赫赫有名的节目制片人的身份,每晚上她修改策划到凌晨,确实,如今的方遥没有时间哭,生活把她练的波澜不惊,百炼成钢。   踩着八厘米高跟鞋,坐上电梯之后,刚恢复了一点点信号,便是企划部的小刘一个接一个的轰炸。   “姐,你到底啥时候来,市长都急死了!!!”   她口中的市长并非正儿八经的市长,而是和真市长名字一模一样。   电梯门刚一开,小刘就跟李莲英一样在门口巴巴地等着方遥。   方遥无奈地白了她一眼,还不忘数落她,“你啊你,就是领导的走狗,你说你急什么急!”   小刘抢白道,“别怪我,你要怪啊,就怪央台的那个狗屁监制,他一来,我们台长都要给他做奴才。”   “有这么厉害吗?”   “据说,相当厉害,听说是哪个学校毕业的,那学校老牛了,而且,长得还相当凑合!!你要不要看,   我这儿有几张编辑群里传的。”,她说的唾沫星子直飞,都飞到方遥脸上来了,方遥并不感觉奇怪,   小刘一向这样,大是大非问题前分的特清楚,人也特正直,但是男色面前,其他免谈。   方遥摇头,笑道:“你不知道我是灭绝师太啊,男色这么油腻的东西,我才不看,我让给你,你慢慢看。”   小刘神秘兮兮地看着方遥,然后悄悄地拉了她的衣袖,凑过来说,“姐,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那个啊?”,她神色鬼魅,弯了弯手掌做出一个充满暧昧的手势。   方遥站定白了她一眼,然后不以为然地说,“那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因为我就喜欢找熟人下手。”,然后她不去理会小刘的大呼小叫,径直向前走去。   小刘不死心地追上来,问道,“头儿,你条件这么好,长得也不差,而且…”,小刘有些说不下去,方遥回头冲她奸诈的笑笑,接过她的话说,“而且年龄也不小了,你是想说这个吧。”   小刘抓耳挠腮,脸涨得通红的,方遥看到她的样子,知道自己难为她了,她也是作为下级友善地对领导表达关心和慰问,但是太多时候人们的关心或许会成为一个利器,重重地对别人造成伤害。   就好像热油泼不到你脸上,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烫,小刘见方遥虽然话语间透露出严肃的领导样子,但是表情依旧很自然,只是歪着头盯着她看,她鼓起勇气,探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受过什么感情上的创伤?”   方遥抬起头,淡淡道,“创伤谈不上,人家啊,压根就没给我被伤害的机会。”,方遥愣了一下,似乎脑子里在用力抓住什么零星的记忆,“我顶多,算是被我自己伤害的。”   “暗恋?”,小刘难以相信地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她绝对想象不到方遥这样的都市女强人,工作一丝不苟,对待下属的工作也可以用吹毛求疵来形容,居然也经历过小女生才会有的暗恋?   小刘跟抓住她把柄一样兴奋,“我就说,你肯定有火热的那面,怎么可能天天冷冰冰的,弄得跟性冷淡似的,说说看嘛,你的那个他现在怎么样了?”   方遥被她神气活现的表情给逗乐了,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性冷淡”啊。   也是,一年四季基本都是黑白灰的穿衣风格,方遥已经记不清她有多少年没有穿过暖色的外套和格子裙了,取而代之的皆是深色的高领毛衣,及膝的长大衣,黑白色的运动鞋,单一色调的高跟鞋,   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可怕的吃人声。   “他,他应该过得很好。”,方遥思绪沉了一下,继而说道,“总之比我这样应该好得多。”,小刘从刚刚听故事时的雀跃激动,突然间有些惆怅,她幽幽地说,“你还爱他吗?”   方遥笑了,低头挂好胸牌,然后若有所思地摇头,“不可能了。”   小刘不明白,歪着头看着她的眼睛,“什么叫做不可能,爱就是爱,不爱就不爱了,什么叫做不可能。”   方遥看着她执着问自己这个答案,并且坚持不懈的样子,噗嗤一笑,她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走出大学校园,依然对爱情充满了无邪的念头和追寻的小姑娘,缓缓说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代沟,你想的是如何解决问题,而我,特别像我这种年纪大的人,想的却是如何躲避,如果能躲一辈子就躲一辈子吧,其实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比你更坚信,我的未来,我的爱情是取决于我自己的抉择,但是我经历过后才明白,时间、现实、距离这些东西比爱情的力量还要大,爱情在他们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小刘困惑地摇头,“我真的不明白,你说了这么多大道理,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那个人?”,方遥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小刘一个阔步绕到她面前,鬼灵精怪地一笑,换了个角度问道,“说爱太沉重了,你喜不喜欢吧就问你,喜欢他吗?”   方遥云淡风轻地说,“这些不重要了。”   或许小刘真的要被方遥逼疯,方遥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你看到了吧,老女人呢,就是这样,面对感情,她们根本不会触类旁通,等待着她们的只有泥足深陷。”,方遥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逗着她玩。当时她的心里还划过一个挺悲哀的词,永失所爱。   小刘挫败地低下了头,不一会儿,她的手机铃声吵吵闹闹起来,方遥的手机铃音一般都是震动,女人到了二十七、八岁这个年龄开始对一些带有电子铃音的东西排斥,她们喜欢安静不被打扰的生活,如果你身边有二十七、八岁的单身女性,不管她是你的什么人,请尽量别去打扰她们,因为她们已经够悲伤了,生活的压力和感情的负荷已使她们脾胃伤半。   小刘从口袋里掏出挂着粉红色手机挂饰毛绒球的手机,接电话的时候挂饰之间发出类似酒杯相碰的声音,她接到电话后满口答应,然后笑着对方遥说,“姐,我要去前采了,不跟你说了哦,拜拜。”   方遥点点头,然后虚弱地对她招招手,方遥对着桌上的镜子照了照,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这么有气无力了,她喜欢和小刘聊天,或许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身上,方遥能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虽不切实际却也勇敢坚强。   望着空空如也的水杯,她去了二楼的茶水间。   在茶水间里,她碰到了卷着泡面头的中年女编导,台里都管她叫花姐。   不是因为她花,是因为她特别喜欢给台里的年轻人牵线搭桥,电视台里好几对夫妻都是出自于她的手。   当然,花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大勇也是她介绍给方遥的。   方遥还没进茶水间的门,看到花姐正站在窗边,心想还是先溜吧。   方遥还没走,花姐就叫住了她,“哎哟,小方啊,快过来过来。”   花姐挺难为情的,“你不会怪姐吧?我真不知道那姓何的是那种人!”   花姐拉住方遥的手,慢脸的愧疚,安慰着方遥说,“别急啊,以后有好的了,姐第一个留给你,咱们小方长得这么漂亮,工作也好,肯定有更好的!”   方遥挥挥手,去接水,“没事儿的姐,估计吧,就是老天不让我嫁出去,说不定有人在后面排着队死乞白赖地要娶我呢!”   说完,方遥喝了一口水,明明接的是温水,却被狠狠地烫了一口,她痛苦地摸着嘴唇。   晚上下班的时候,方遥在停车场的电梯外又碰到了小刘,她像是特意在等自己,小刘看到方遥正挎着包往自己这里看,她小跑过去,微喘着说,“姐,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对你说,你要是放不下那个人就去找他吧,憋着气生活的话,身体会垮的。”,说完,她把手掌合十放在胸口,作出祈祷的样子。   方遥有些沉默,自己的心思表现的就这么明显吗?连小刘这样一个小姑娘都能看出来自己的余情未了。   小刘走后,方遥独自在停车场踱步,踩了一天的高跟鞋,脚后跟酸痛无比,她居然现在才感觉到整个后脚掌弥漫开的痛感,平时她装作坚强,工作里多少苦都往下咽,在电视台这种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狗使的地方,她没有资格叫苦,自己选的专业,自己选的工作,当然跪着也要走完。   即使她现在的生活,从事的工作,和自己的命运,都是因为那个人才开始的。   想到这里,方遥把高跟鞋脱下拎在手上,果然轻松很多,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也不那么憋的慌了,小刘说的没错,憋着气生活,搞不好真的弄出什么病来。   方遥不喜欢抱怨,因为这些年独自成长的缘故,她更喜欢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她固执的相信没有什么能打倒她,就好像当年初三的时候没人相信她可以考上一中,高一分科的时候,也没人相信这么一个理科成绩偏下的女生能考到本一线上三十的分数,所有的不可能,方遥都竭力证明,那是可能的,那是可以做到的。   当初只是为了站在程易轲身边的勇气和念头,支撑了她以后的很多年的日子。   前方有远光灯朝她照来,方遥本能地举起胳膊挡住眼睛,她心里暗骂,谁这么不长眼,没看见前面有人吗?   这辆黑色的路虎停在了她的面前,方遥侧身意思是让他先过,这车的主人没有任何发动的意思,仍   然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处,远光灯暗了下来,方遥不耐烦地放下举在半空上的手,看着正坐在驾驶位上的那个人。   方遥手一脱力,高跟鞋猛然掉下来,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久别重逢的第一感觉绝对不是久旱逢甘凌的欣喜与悸动。   方遥心中划过了两个字,卧槽。   这不活见鬼了吗?   在幽暗的地下车库里,她只看到那双眼睛,比七年前更加的深邃,仿佛又有一点的变化,从当初的尘华不染,清澈明亮,变成了现在这双暗藏深谋,静观其变。    ☆、章节四   方遥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直到踩离合器的时候感到脚掌冰冷地生疼,才发觉自己居然是赤着脚的,她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路边,她解开头绳,用手胡乱的拨弄着后脑勺附近,想着方便做事利落,每天梳的紧实有条不紊的高马尾压的头皮不舒服。   本身方遥就已经心不在焉整整一天了,如果小刘不提到那个人,或许方遥可以在这样高压下工作很久都不带累,可是她现在觉得好累,浑身的皮骨跟拆了家一样,她靠在椅背上,通过车上的天窗看外面的天色,有些暗沉了,但是云端背后似乎能渗出来粉蓝色的光亮。   正在她慌神之际,包里的手机开始震起来,她看了眼是电视台52开头的座机号,想都没想就接通了。电话那端是值班的陈分,“方组长,那个,有您的东西,您看方便过来拿一下吗?”   “什么东西?”,方遥不记得自己有快递。   陈分也困惑地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是刚刚一个人送来的,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送快递的,他什么也没说,就说是你们台方组的。”   方遥使劲回想着,前段时间究竟有没有在网上购物,可是她死活想不起来有这回事,她犹豫了一下继而说道,“是什么东西?大吗?”   “这个,是用一个盒子装着的,您还是自己来看吧,我也不方便打开。”   说真的,方遥当时心里有些发怵,这些年在新闻行业打拼,明里暗里也得罪过不少人,就比如上次她带着人去了一家借贷公司假意咨询入股的事项,用的鱼眼真空镜头偷拍,都快和里面的人打成一片了,谁料第二天她就把这里面的底细摸得透透的,连夜赶出一个专题新闻,赫然在直播里出现了,当警察去逮人的时候,里面的老大还在就着白酒吃酸菜鱼,他彻底蒙圈了,“不带这么玩我吧,那么   多贪官污吏不抓,我不就骗点小钱吗?”   方遥忖度片刻,对值班的陈分说,“这样,你替我打开,没关系的。”   “额…好吧。”,陈分把电话听筒搁到一旁,方遥仔细听着,全是拆盒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陈分的声音响了,“方组,你买鞋了?”   方遥怔了,疑惑道,“鞋?”,然后随即否认,“不,我没过鞋啊,你看清楚了吗?会不会是重名,又或者…”,说到这里,方遥低头望了望自己光秃秃的脚,上面什么也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追问,“那个,小陈啊,那双鞋是不是valentino?”   “啊?那是啥?”   方遥这才意识到陈分只是个管后期,刚毕业的小男生,于是她解释道,“就是外面又一圈小铆钉的,米白色。”   “对对对,嗨,方组,我就说是你的吧,嘿嘿。”   方遥靠在椅背上冷笑几声,“是啊。”   她仍不甘心,继续问道,“那个送鞋的人是不是穿的藏青色西装?”   “对,还戴眼镜,看起来挺儒雅的。”   “那我放你桌上了,您明天记得拿啊。”   “好,谢谢你。”   “不客气。”,陈分挂电话前不忘加一句,“是你男朋友送的吧,还真挺帅的,方组,你是不是快结婚啦?”   这话一问,方遥真不知道怎么接,她丝毫不客气地说,“其实吧,他就是送快递的。”   陈分惊讶道,“真的?现在送快递的要求都这么高了吗?那我还不如一送快递的。”   “对,我特意点他送的,现在哪行不讲究个综合实力啊你说对吧?”,方遥编完瞎话之后,还特别得意的照了一下镜子。   “现在人可真不容易。”   当方遥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心中又回归平静,她无奈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有多久她没有这样像   个少女一般春风得意地笑了,原来自己所有的真心和快乐,还是源自于那个人,这挺可怕的。   可怕的不是程易轲又回来了,可怕的事,她对于想念他这回事当成了习惯。   第三个谎言,挺可笑的,程易轲就是个送快递的。   方遥一定没有把这句信口拈来的话当回事,直到第二天,主任带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时,方遥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女巫诅咒过,摊上大事了。   小刘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姐,快出来,主任又来训话了!”。   方遥放下水杯,整理下一下衣着,就出去了,办公室离技术部的大门还有些距离,小刘特兴奋地对方遥说,“听说啊,是新来的副主任,咱们原来那个徐副不是抽风了吗,这是新调来的,据说背景相当强。”   “能有多强?总不能这个电视台是他家开的吧?”   小刘想了想,“差不多吧。”   “你就吹吧。”   “你别不信,他爸以前是我们电视台资历最老的记者了,还记得十来年前乌衣巷拆迁那回事吗,就是他爸跟着市里面一直在报道的,不然那些刁民哪能拆啊!”,小刘说这话的时候,早已跟那新来的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副部长站在了一条战壕里。   小刘嘴里乌衣巷的事情,本市人没有人不知道的,乌衣巷是城南最大的一条巷子,里面人淳朴憨厚,小永以前上的特殊教育学校就在那条巷子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乌衣巷市民乱倒生活垃圾,导致护城河脏臭不堪。取缔乌衣巷,乃城市建设首要举措等等这样的横幅出现在乌衣巷的街头巷尾,每天都有城管在巷子周围巡视,弄的住在里买呢市民人心惶惶的,从那之后,方遥去接小永放学时候,总感觉被一帮子城管监视着。   后来,乌衣巷在一夜之间空了,只留下那座特殊教育学校,住在里面的人不知道去哪里了,看到电   视才知道原来在市里领导和媒体的劝说下,乌衣巷市民欣然接受了政府的补助,然后欢欣雀跃的搬走了。   小时候,方遥真的信了,还觉得这些领导可真好。   长大之后,从事了这份工作之后,才从前辈同事那里听到一些当年的传说,原来压根不是市民主动答应的,而是拆迁方立着挖土机在巷门口,再问市民为什么不抵抗?拆迁方是政府雇的,谁敢抵抗。媒体是上头请来的,记者不按常理出牌,说偏激的话刺激巷子的老人,然后剪掉自己的话,只在电视里播出老人们激动不已,脏话连篇的镜头,能怪谁?   方遥记得她刚进电视台带她的一个老师曾说,“在台里,管好你自己的事,别人的事,别人的活,别趁能接,小小的电视台里面门道多着呢!”   方遥于是谨言慎行,只做好自己的事,但是听到小刘此时的话语里对乌衣巷的仇恨,她心里不是滋味,强硬地说一句,“都是刁民!”   “啊?”   到了门口,乌怏怏的一群人,昨天好心给方遥打电话的陈分站在队伍前头冲方遥招手,方遥从人群中挤过去,“怎么了?”   陈分突然对主任身边的人说,“你不是那个送快递的吗?”   方遥还没挤到前面去,听到陈分这么说,心生恐惧忧慌,然后她再匆忙地挤回去。   主任抬了抬眼镜,“说什么呢?小程怎么会是送快递的呢?”   这不完蛋了吗?   陈分急的说不出话来,“不对啊,就是你啊,你等一下啊,方组!方组!”,陈分红着脸冲着人群里的方遥大喊。   然后,同事们都很识相地自动空出一条道来,方遥硬着头皮停住,她回头冲主任尴尬的笑,陈分跑   过来问她,他跟得不到肯定的小孩一样,“方组,你不是说他是送快递的吗?”   方遥低声咒他,“闭嘴!”   陈分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道,“不是你说的吗?你点的他…”   方遥如果承受能力差点,一定被他气的原地猝死,她语气温柔,神色狰狞,“求求你,别说了,好吗?”   主任没看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开口道,“小方,到底是怎么了?”   方遥走上前去,不过没看主任身边的这个人,直直地对着主任说道,“主任,陈分,陈分他认错人了,没事儿一个小误会。”   主任还是一知半解,他问陈分,“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小程给你送过快递?呵,这不可能啊?”   陈分这下不敢说了,他轻咳了两声,“可能我记错了吧,记错了。”   主任听后无奈笑笑,摇头道,“你们年轻人啊,太冲动,还好小程脾气好,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程副,对不起啊对不起。”,陈分欠身说着抱歉。   正当方遥觉得这件事结束之后,谁知这位西装革履的程副缓缓开口,“不用说对不起。”,方遥鼻子里长出了口气。   同事们都互相咬耳朵说这位新来的副主任没什么架子时,程易轲却淡淡开口,他从前不戴眼镜,现在鼻梁上多了副黑色细边框的眼镜,显得整个人深沉了许多,不再是充斥着少年感的学生了,方遥对这样的他是带着点距离的。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往这里送过东西。”   众人皆惊呼,主任充满疑窦地哦了一声,程易轲对主任笑笑,十分虔诚地说,“是这样主任,方组长的鞋子落我这里了。”   主任眼神不自觉地打量了方遥一眼,方遥毕生难忘那个神情,夹杂着主任一向醇厚的声音,说道,“噢,这样啊。”   置身人群中,方遥觉得自己仿佛是潜伏失败的间谍,任何秘密暴露无遗,而方遥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她离死不远了。   这里不是一中,这里也不是x院,不是她一溜烟就能跑的,这里是险象环生的电视台,人人一张嘴,谁知道自己在被人的剧本里被编排成什么样了。   方遥失神地思量以后自己的处境,在同事的议论纷纷中,主任向他们介绍了他们新的副部长,程易轲。   果然,欢迎仪式过后,小刘第一个不放过她,把她拉到茶水间门口,质问道,“好啊,你居然不告诉我,原来你和程副交情这么这么深!”,她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方遥总觉得她流露出一丝丝猥琐的气质。   方遥假装没听到她话语间的暧昧,很自然地说,“他呢,就是我大学同学,比我高一级。”   小刘完全不相信她的诡辩,点头道,“嗯,我的大学同学呢,是不会收藏我的鞋子的。”   “不是,你听我说,是这样,昨天我走着走着,鞋子掉了,正好他捡着了…”,方遥自己听着都像现编的,她沉痛地扶着额头,一副任凭君处置的样子。   小刘对她奸笑着,“我说姐,—”   “干嘛?”,方遥警惕着。   “这么好的男人,你干嘛不上?赶紧点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着急呢?我都替你急死了。”   方遥被她逼的穷途末路,不经脑子回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上过?”   小刘呆了,不是因为方遥说的话,而是门口站着一个人,倚着门框,听她的大夸其谈。   一霎那,方遥看到他脸上流走的笑意,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日常的冷漠。    ☆、章节五   小刘抖了抖肩膀,可能她觉得此情此景,有些令人胆寒,逃似的走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哈哈,我先走了,程副您好您好。”   程易轲对小刘点头微笑,那个笑啊,没把小刘的隔夜饭膈应出来!   因为,这简直太瘆人了!这个程副看起来是个美男子,样样都符合优秀男友的标志,但只有一点,他通身散发出的距离感,这太吓人了。   小刘发誓以后要找个接地气的,这种类型的远观图个乐就成。   小刘走后,茶水间只剩下他和方遥,剩下的便是相视无语。   方遥下了决心,拧好水杯,假装没事地往茶水间外走,表情不卑不亢,跟看到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就差三寸,她就能成功逃离这里,程易轲原本倚在门框的身子突然站正,正对着她。   高大的身影压在了方遥的头顶,方遥没敢抬头看,只看见他羊绒毛衣的领子上,一点毛球都没有,还是那样的整洁,方遥脑子里吹浮现了一个挺荒唐的想法,他们仿佛也没有不见很久,好像也只是一个上午的空档,她去学校三食堂附近遛弯,就能遇见他。   但是两人胸前的名牌赫赫然证明了她的谬论,刚一抬眼,就看到他下垂的睫毛,还有盯在她身上的眼睛,方遥以为他会说话,他愣是没说话,她尴尬到了极点,干笑着说,“呵呵,真巧。”   说完之后方遥就后悔了,她能想出更尴尬的寒暄吗,不过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还有什么开场   白更适合他们俩。   “不巧。”,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方遥突然有一种距离感,这不再是说什么话都带着笑意和温暖的程易轲了。   方遥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莫名其妙的说一句,“主任找我还有事…”   他也不拦着,只是稍微主动偏身,意思是让她走。   本来方遥困在他面前觉得无比尴尬,只想着赶紧逃走,但是当程易轲真放她走之后,方遥默然了一会儿,刚准备走,程易轲站在咖啡机面前,按下了一个按钮,发出咖啡豆搅拌的声音,夹杂着他的声音,“我刚从主任那里出来。”   意思是你又骗我。   他的声音挺平淡的,方遥没听出来他的情绪,“不过我一点都不意外。”   “什么?”   “我一点都不意外你骗我。”,咖啡机的声音呜呜咽咽,程易轲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四处逃避的眼神,“你是惯犯我太了解了。”   方遥想了想还是决心跟他说清楚,是,我以前喜欢你,我也不能否认现在对你可能还有点意思,但你能不能停止了,这种一见面二话不说,就控诉自己的罪行。   就算要控诉,那也应该方遥来吧,毕竟她才是被亲了的那个人。   “你…”   “方遥,如果你还准备继续骗我,我会用老办法对付你。”,   方遥怔了怔,话在嘴边却又开不了口,她暂时没有时间整理接下来的对策,咖啡机的工作完成,茶水间又恢复了吓死人的静谧,   程易轲离自己越来越近,方遥心一横,抬头正好对上他黑而发亮的眸子,原本心中想好的说辞,此刻又黯然无效了。   程易轲粲然一笑,他变脸变的可真快,都赶得上民间艺术变脸了,方遥愣一下。   此时的他真像方遥刚步入x院时遇见的那个在阳光下对自己笑,对自己点头的程师兄。   方遥哑然,喃喃一句:“师兄。”,低头。   他偏了偏头,有些不悦地看着她,重复道:“师兄?”   方遥可能自觉有些失态,但拉弓没有回头箭,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是啊,师兄,不然我该叫你什么?”   程易轲的神态自若,可是语气里有几分失落,“没想到,七年了,我们说的第一句话,还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方遥匆匆一笑,这话语间有意无意的暗示,和分量刚好的暧昧,果真和七年前的他一模一样,七年前的方遥猝不及防,可现在的她虽说在感情世界里不算身经百战,但也算坐山观云雨过了。   她笑道,“是,我不该叫你师兄了。”,她露出十分奇怪的笑容,嘴角勾起一个相当有距离感的弧度,眼神镇定,“我现在应该叫你程副。”   程易轲不以为忤,他兴许是猜到方遥会有这么一手,也不愠恼,淡淡然的说,“晚上吃饭吧,就我们。”   可能,他看出方遥有拒绝的意思。   “吃吧。”,他的声音靠近她的耳畔,方遥觉得有一阵穿堂风透过她的耳朵只击她的心肝脾肺肾,然后它们都不成器的溃败了。   程易轲挑了一家日料店,方遥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一直喝水。   她对海鲜过敏,从小就是这样,所以她不敢多吃,只捡了几个紫菜卷吃,但是程易轲貌似对日料很喜欢。   “你毕业了就直接来台里了?”   “对。”   程易轲问她,“怎么没留在x市?”   方遥笑了一笑,然后说道,“x市,哪是想留就能留的,我专业又没那么好。”   “你成绩很好。”,他没看方遥,自顾自的说,仿佛他很了解方遥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成绩好,我成绩不好。”,方遥赌气。   他淡淡笑着,娓娓道来般的语气继而说道,“成绩不好,还能拿国家奖学金啊?”   果不其然的,方遥皱皱眉头,放下筷子,话在嘴边了,又说不出,“你,你怎么知道我拿了…”   程易轲十分得意的笑,“我什么不知道。”,然后他愉悦地用余光看了一眼方遥此时的不知所措。   “陈逸飞告诉你的。”,方遥觉得没别的了,他的眼线也只有陈逸飞了,陈逸飞是程易轲的高中兼大学同学,大学时候又因为和方遥同在学生会的缘故,和她很熟,自然方遥对程易轲的心思,陈逸飞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程易轲的表情滞了一下,他正面对着日料店的墙纸,方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似乎感觉他现在的神情不太妙,“你和陈逸飞还联系吗?”   “联系啊,以前x院的同学在本市的也只剩下他,其他的要不是在各个地方台,要不就出国了,想见也见不到。”,方遥叹了一口气,随后就听见他低声笑。   方遥补充了一句,“我没说你啊,别自多多情。”   程易轲好笑的看她一眼,“我又没说是我,你紧张什么?”   方遥欲辩无辞,喝了一大口柠檬水,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方遥?”   方遥放下水杯回头看,差点没喷出来,原来是陈分。   她尴尬的打了个招呼,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柠檬汁,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陈分后面出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后期部的同事,有的是刚来台里工作的应届毕业生,有的是在台里打拼了数十年的老干部,方遥从高凳上跳下来,朝他们走去,客套又虚伪的互相打着招呼,彼此嘴里没别的话,基本都是,“哈哈好巧,来吃饭?是啊是啊,你也是?哈哈对对…”   然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对方遥笑道,“方组,一个人来的?”   还没等方遥回话,另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女同事就打断,“人家小方怎么会一个人来,肯定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吧?”,女同事对方遥暧昧的使了个眼色,这弄的方遥浑身不自在,然后下意识的走到他们面前,极力地挡住身后正坐在高凳上的程易轲。   黑框眼镜甜甜的笑道,“我来台里这么久,还没见过方组的男朋友呢!让我们见见呗!”   众人皆言笑晏晏,好像这在他们眼里是个习以为常的事,还有男同事打趣,“是啊,方遥,你保护的这么好,不会是怕别人抢了去吧?”   方遥下意识的抢白,“怎么可能?”   然后众人一瞬间脸上风云变色,特别是那个黑框眼镜,她眼睛都掉到鼻翼下了,嘴巴微张,然后吞吐着说,“方方方组,他他…就是你男朋友啊?”   方遥啊了一声,然后她回头看到了程易轲十分大度地和他们打招呼,他很客气的笑。   “你们应该是不小心遇见的吧。”   方遥顺势笑了两声,刚想说对呀对呀。   谁知话就被程易轲抢过去,他歪了歪头,似乎是不满这句话,什么叫做不小心遇见,他笑道,“我和方遥,应该算预谋遇见的。”   众人一瞬间秒懂,谁也没有多问。   “哈哈哈,恭喜啊恭喜!”,其中一个男同事没头没脑的说道。   程易轲面不改色,握了握手,笑言:“谢谢。”   方遥再一次蒙圈,恭喜什么鬼?还有谢什么谢?   她回头朝程易轲投去了一个困惑的目光,却没有得到程易轲好心的回应,程易轲只是对她温和的笑,挑了挑眉毛,意思像再说,“怎么了吗?”   “你们来聚餐?”,方遥放弃从程易轲那里找到答案,索性去问那帮同事,方遥实在想不通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还是集体行动。   一个背着包的女同事摆手道,“不不,今天是程副请客…”,话还没说完,她皱皱眉,“方遥,你怎么在这儿?”,仿佛她还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平时寂寂无争的方遥怎么会和刚到台里的这位副主任,关系甚密?这不可能,理智告诉她程易轲不可能看得上方遥。   方遥虽然长相清秀,但是绝不是那种男人见了都喜欢的那种脸,再者说她日常里的妆容也素雅,乍一看跟没化妆一样,特别是在电视台这种美女如云的工作间里,程易轲就算要挑那也是女主播优先,而方遥只不过是后期组的一个小小组长,根本称不上有名。   为何,程副一到单位,就总和方遥纠缠不清呢?   她似乎为方遥找到一个好理由,方遥顺着杆往下爬,点头称道,“对对对,我在路上碰到程易,程副了,然后程副任特好,说今天聚餐问我要不要一起,你看今天可真巧。”   程易轲站在后面笑,没急着拆穿她,不过方遥早就急的一头汗了,见自己很完美的又圆了一个谎,不由感叹道,古人说的果真没错,实践出真知啊!   长年累月的潜伏,遇到急事,总算是有点应付之策。   女同事突然笑了,然后大家都笑了,他们这帮人的这个笑又让方遥云里雾里,她回过头看了程易轲一眼,程易轲笑了。   方遥低声怨怼地对他说,“笑什么!”   程易轲朝她走过来,似笑非笑的,然后用手掌在她的嘴角蹭了一下,方遥身形一僵,“干…干嘛!”   程易轲替她抹去了嘴角边的一粒饭粒。   众人的下巴在今天晚上呢再一次晚节不保。   陈分艰难的开口,“程副…您和方组,挺熟的哈~”   程易轲这人有个习惯,但凡别人和他说话,他一定会看着别人的眼睛回答,以表示尊重。   他看着陈分,十分真诚认真地说,“是非常熟。”    ☆、章节六   聚会散场之后,方遥一个人往地铁站走,夜晚的风有些冷,她不自觉地搂住自己的肩膀。   她想到刚才程易轲谈笑风生的样子,她仍然跟数十年前坐在阶梯教室仰望他的小不点一样,顿时哑言,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好像自己除了望着他,也做不了任何的事情,周五晚上正值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的车堵成一溜,有几个司机下车对前面声势浩大的车队吼着:“快走哎,堵这儿等着过年啊!”   方遥暗自偷笑,还好她没钱买车,不然这可倒霉死了。   自从程易轲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时候起,方遥不得不承认,她变了。   不再是那个只知道看着他,想着他,或者一心喜欢他的小姑娘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很希望程易轲能消失,只要程易轲消失,她工作、结婚、生孩子,都可以很顺利。   只要他一出现,方遥就连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她不想,是她做不到,她脑子本身就不够用,一面要去和不爱的男人打情骂俏,一面还要腾出空来应付程易轲,这太不现实。   在马路对面等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路虎横亘在她面前,她一怔,方遥认得这是谁的车,坐在驾驶位子上的那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说,“上车。”   原本她还一愣神,但是后面一排车的喇叭开始叭叭作响,她抬头看,现在是绿灯通行时间。   上了车之后,很自觉地系上安全带。   程易轲没理她,就当她不存在似的。方遥觉得挺莫名其妙的,你既然要载我,好歹跟我说两句话吧,这可真尴尬。   方遥沉默半响率先开口,“谢谢啊。”,一句谢谢说的不咸不淡,一听就不真心,   程易轲淡淡道,“谢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家,我家在玄武路附近,你把我放在路边就行。”   他笑了,方遥一定不敢相信接下来这句话是出自于他之口。   “这么主动?”   方遥听得头皮发麻,假装没听到,望着窗外的建筑,似乎不是回家的路,“你导航出问题了吧?”   “不会。”   “前面就是电视台。”,他正视前方,无比确信地说。   “啊?电…视台?”,方遥不解地看着他。   一个红灯,他停了下来,表情挺欠揍的,语气倒是很理所应当,“去电视台还能干嘛,加班啊。”   方遥一瞬间五雷轰顶,她已经过够每天对着电脑屏幕的日子了,她才不要再回到单位。   “不不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走回家。”,方遥好言好语地央求他。   程易轲摇头,“不可能,方组长,我在跟你谈工作,你现在这个消极怠工的态度非常不好,要不你写封检讨给我。”   方遥瘫死在副驾上,得,他说啥就是啥吧,她挥了挥手,好好好。   到了主任办公室,方遥坐程易轲旁边,基本上是把这两年做的比较好的新闻专题都给他放了一遍,最后程易轲头也不抬地说,“你坐旁边去吧,我自己看,不懂得再问你。”   被利用完就被扔到一边,这的确符合他的性格,方遥勾勾嘴角,嘲弄地笑着。   “知道了。”   她恍惚间想起大学时候,一个叫徐戈的师兄偷了程易轲的新闻选题,自己还特别当回事,气呼呼地去找学校酒吧找徐戈理论。   “徐戈,我有事问你,你出来?”。   周围几个穿着随意的男生大笑着问徐戈,“你学校的妞长得真不赖啊。”   “徐戈,是不是你改了程师兄的选题。”,方遥说的就跟他抢了自己选题一样。   微微熏醉的徐戈挠了挠头,“什么玩意儿?”   方遥冷眼看他,在他耳畔边大喊,“我说程易轲!”   他不耐烦地叉着腰,翘着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程易轲程易轲,怎么又是程易轲,我说你们女生烦不烦呐!”   徐戈一脸厌烦地看着方遥,挥挥手,“你回去吧,真扫兴。”   “那我问你,为什么把你的工作丢给我还有林敏,那明明就是该你完成的。”,徐戈在组织部的工作一向是最轻松的,大事儿导员都不会交给他,因为知道交给他那也做不好,基本上都是校对资料之类的小事。   徐戈也很聪明,转手就把这些活儿扔给低年级的部员,反正他们也不会说不。   徐戈吹着口哨不说话,“那你明明知道,还不是照做了吗?”。   他的意思,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方遥心里窜上来一冒火,这跟无赖有什么区别!   方遥冷冽地扯了个笑,像看清他一般点着头。   抿了抿嘴,然后认真的看着他,说,“你以为大家做完了你的那一份是因为怕你吗”,不等徐戈回答。   “我告诉你,不是,他们是在同情你啊,同情你这个只会用师兄的身份压制别人的可怜虫。”   徐戈刚想打断,就被方遥的滔滔不绝隔断,“甚至连我,都是这么觉得的。等你出了大学,你看看就你这样的人,说的话,办的事,有谁会信服?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啊,何必在背后搞这种把戏。”   徐戈跟听段子似的,“嘿,你这套积极向上乐观自强的人生格言谁教你的?又是程易轲啊?那他这些年改战术了啊,开始弘扬人生主旋律了哈,果然有一套。”。   方遥冷静地说,“你不要总拿这种对谁都无所谓的态度,没有人会觉得你这样是你的个性,有能力的人,别人才会称赞他有个性。”   徐戈萎靡地看着方遥,淡淡地说,“方遥,你说够了没?”   一阵隐隐的愤怒和一触即发藏在他淡然的外表下。   “你是在说哪件事。”,徐戈冷静地问,“到底是我把工作扔给你而生气,还是因为我拿了程易轲的选题,你才生气。”   徐戈看见方遥此时的表情,嘴角恶劣地笑一下,像是验证了自己所想,“果然,又是因为程易轲。”   徐戈想要继续说,这时候方遥笃定地说了一声,“是。”   “是。”,她坚定的眸子无比肯定地看着微醺的徐戈,徐戈拧着嘴巴,点点头。   “因为我不像师兄你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像做贼一样。畏畏缩缩,所以你才要来买醉是吧,你心里很难受?”   徐戈笑了出来,就像看到一个小丑在舞台上跳着独舞,而方遥就是这个天真的小丑。   “我还以为你不一样,方遥,你跟那些喜欢程易轲的跟班有什么区别,你能不能有你自己的生活,等你真正了解程易轲之后你就会知道,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似乎这些话还不够伤害方遥的自尊心,徐戈又加了一句,“你会失望的,真的,我真心诚意的话。”   徐戈若有所指的说,“他谁也不会喜欢,如果你真的了解他,你就会明白,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他谁也不会喜欢,他只会权衡利弊,想着和谁在一起会更好一点,所以你觉得他心里会给你打几分?”   他认真地看着方遥的眼睛,又说,“方遥,不要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了,你不适合他,他更不适合你。”   方遥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望呆,徐戈这人虽然嘴巴欠,但说的还真没错,程易轲确实不适合自己,自己也不适合他。他们两个就是有着毕生无法到达的距离。   原先她只是在发呆,她后来是怎么倒在沙发上的,她一无所知,只是醒来的时候胳膊和脖子突然开始酸痛,身体上的小问题无时无刻提醒着她,不再年轻。   只是睡梦中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脸湿热,她抬手抹了抹,却什么都没有。   醒来时候,方遥抬头看了看时钟,已经十点半。   刚准备起来,注意到身上盖着一件西服外套,上面还沾染着烟草的香气,而程易轲还坐在电脑前一丝不苟的看着过往的片子。   方遥心中不是没有感动,但也只限于感动而已,她把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沙发上,叠衣服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大学的时候,程易轲也给她披过衣服。   那时候的情景比现在还要窘迫,那天是个深冬的晚上,宿舍楼底下的于是停水了,于是她走到大浴室去洗澡。   她发着抖走到大浴室下面,好不容易洗完出来了,刚才洗澡的时候还挺暖和,现在就只剩下冷了,特别是被风一吹,她用拳头抵住嘴巴,好让自己别发抖得厉害。   只穿着一件小外套实在抵御不住北方的风,况且头发上还滴着水,塑料拖鞋更别提了,她的脚趾不停地弯曲着,以此好让僵硬的脚趾不那么冷,得以前行。   方遥只顾低头走路,前方一团黑色的身影赫然在她面前顿住,那人的表情就跟见到鬼一样。   他穿着黑色的夹克,高领毛衣,显得整个人更加的消瘦,夹着一本蓝色的新闻传播书,右手拿着一个水杯,他忧虑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   方遥的第一本能就是想往回跑,这样的念头在碰到程易轲的时候,在方遥脑海里出现过很多回。   这简直太可怕了,她就如同残血的小兵,刚准备躲草丛保命,自以为万幸过后,一出来就碰到敌方的坦克。   那人的脸虽然看不清楚,可方遥意识到那就是程易轲。   不会这么惨吧,为什么这个时候见到他?方遥心里的那个小人此刻早已自杀一百多回了。   方遥低着头,那团黑影在向自己靠近,秋夜的风很大,呼啦呼啦的吹,方遥还是能清晰地听到,他在说,“是方遥吗?”   方遥打了个冷颤,不是被冻的,而是他的声音,让她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刚想抬头说话时,那团黑影灵活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一只手拿着递给她,方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程易轲眨了眨眼睛,“穿着吧,你这么回去会被冻死的。”   这件黑夹克是程易轲之前晚会穿的那件,现在他只剩身上的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了,在黑夜里显得他格外的夺目。   方遥看见程易轲带着疑虑的看着自己。刚想和他解释自己宿舍楼底的浴室停水一连串原因,但是嘴巴还没张开,就打了一个喷嚏,程易轲和她告别,“走了。”   方遥冲着他的背影说,“那你怎么办?”,说完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侧过头来,晚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几根刘海搭在了他黑色的眉毛上,“我宿舍在5栋,就在大浴室对面。”。   他冲后面那栋红白相间的学生宿舍指了指。   方遥领悟地点头,呵呵真是洗到阎王爷家门口来了。   就在她准备告别的时候,程易轲早已大步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自己一只手按在肩上的黑夹克上,上面还弥留着他的温度。   程易轲的背影还是那样挺拔与众不同,不像一般男生那样松垮垮的。   方遥又打着颤,正准备转身回宿舍时,程易轲霎时间回头,对方遥喊着,“再见,方遥。”。   他冲方遥挥了挥手。   程易轲的手很大,以前在一中对面的100路公交车上,因为人多拥挤,方遥不小心碰过那只手一秒钟不到,不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冰凉,反而很热。   方遥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温度,还是程易轲的温度,反正是烫手的温度,生理反应促使,她快速地缩回去。   现在,他挥着那双有温度的大手对自己说再见,方遥又看到那个在黑暗里,最明亮温暖的笑容。   在所有和他相关的日子里,他永远是那个最明亮的存在。   幸好有夜色为她掩饰,程易轲不会看到她眼睛里那闪着露水一样的东西。   想到这里,再看着此刻正与她身处一室的程易轲,她不由地笑了深感命运捉弄,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她身边,可他们除了工作,什么也谈不成。   方遥,你别太痴心妄想了。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而不是追逐那个不可能的人。   况且他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人家还是个大美女。   方遥对着手机看了看自己,再回想起那天晚上夜风中的柔弱美人,她永远那么完美。   以前高中的时候,徐嘉依和方遥算是点头之交,因为她们两个常常搭同一辆地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然脸熟些。   徐嘉依和程易轲一样,是一中有名的人物,程易轲凭借他的才气和成绩,外加一项俊朗的外形。   而徐嘉依就比较简单,她纯靠脸。   一个女孩能纯靠脸就闻名全校,绝对不是一件坏事,在背地里说她行为不检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女生,男生只会欣赏,然后默默地在她照片底下点赞。   第一次见到徐嘉依是在地铁二号线的等候区上,方遥是住校生,每隔一个月回家一次。   透过对面的玻璃门,方遥看到自己穿着宽大的夏季校服,和肥大的灰色长裤,左右手上都被杂货堆的满满的,洗脸盆,夏天用的凉席子,活像个杂货铺老板娘。   而那一侧的徐嘉依却两手空空,轻松地抱着双臂,静默地站在一旁听歌。   穿的不是夏季长裤,而是校服摆裙,学校也有发特定的裙子,不过方遥觉得一条裙子学校卖四百有点贵,便没有订购。   果然,四百的裙子还真不赖,衬托的她十分飘逸,细长的双腿,在人群里备受瞩目。   想来这样的人应该习惯了艳羡的目光吧,方遥默默地想着,似乎优秀对于他们,是顺理成章的事。   校花嘛,方遥再看自己,就像丑小鸭碰到了白天鹅。   无论是以前高中的时候,还是现在服饰妆容加持,方遥都是比不过徐嘉依的,天然去雕饰,说的就是她这样的美人,方遥认输。   程易轲和徐嘉依走到一起,她一点都不意外,反倒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两个优秀的人遇见了在一起,这不是太正常不过了吗?   或许,程易轲和自己在一起,那在别人眼中才不正常吧。   方遥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在抬头望着办公桌上的那个人时,他已经不见了,然后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程易轲站在门口不耐烦地瞧着玻璃门,“这么喜欢我办公室啊?”   方遥蹭的一下站起来,跟在他屁股后面等电梯。   进了电梯门,程易轲按了一楼的按钮,便不再说话,他眼睛一直盯在下降楼层的红色数字上面。   封闭的空间里,只有电梯下降的声音,还有他平稳的呼吸声,不知是方遥心中有症结,还是不甘心。   她理了下头发,装成有口无心随便一问,“那个,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说完她就抿了嘴唇。   仰头看着数字的程易轲,原本严肃清冷的脸颊上,嘴角似有似无地勾了勾,“谁?”   方遥心中冷笑,嘴里咕哝着,“徐嘉依。”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站定,望着她,认真地说,“高中啊,那时候我高三,她高二吧,她好像是我们那一届毕业典礼的主持人,正好我又是学生代表,就这样认识了。”   方遥点头,果然说到自己喜欢的人,话就多了起来,方遥朝他贱兮兮的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真怕自己不打住,程易轲接下来能跟她扯出自己和徐嘉依的爱情绝唱。   这可真是说者高兴,听者吐血。   方遥笑着评价,“挺好。”   似乎程易轲不满意她的回复,估计在程易轲看来,方遥得为他痛哭流涕,他才能勉强满意。   方遥沉默的想着,嗯,占有欲?可能是这样。   出了电视台,程易轲蓦然在一个路灯下停住,方遥回头不自然地问他,“怎么了?你不去拿车吗?”   他抬头,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嘲讽或者说不自信,“那天,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   方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谁?”,那一刻,方遥觉得他说的真荒谬,自己哪来的男朋友。   然后下一秒,她才意识到,是有。   何大勇不是吗?方遥觉得好笑,荒唐的点了点头,声音微弱,“那个,那个其实吧。不能算…”   程易轲扬眉,冷冷的笑笑,那笑声简直比十二月马路上被车轮轧过的雪,还要冰冷。   “真不敢想象你,究竟有多少个男人。”,他皱着眉头,走到她身侧,“是不是,只要是男人就可以,即使是那样的市井刁民,也能入了你的眼。”   方遥听出来了,他不是在问何大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他意有所指。   指向的全是自己,方遥这个人,有多么的不堪,有多么的下三滥,有多么的寂寞空虚,随便一个男人,她都能接受的兴高采烈。   方遥笑了起来,顺着他的话不带感情的说,点头,眼睛里带着被理解的光,“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和你不一样,我很随便的,只要是男人,只要不是太看不去的,我都可以接受。不像你,要挑来挑去,找个配得上你的。”   他语气平淡,压根没有因为方遥的怪声怪气而生气发抖,他关注的点在于方遥这句话的后半句,“我什么时候挑来挑去了?”   我没挑啊。   方遥怔了下,然后程易轲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意,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靠近她。   伸手抚上她在寒风中冰凉的脸颊,轻声说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方遥冷笑,白了他一眼。   “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话,你能不能尊重下我。”   方遥转过身去,转身的那一瞬间还不忘轻蔑地斜了他一眼,然后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唇角已经在她的唇边了。   方遥本能地去推开他,谁知两只手被他攥的更紧,他的吻带着热气,带着愤怒。   并不是七年前在核桃林里那样浅浅的吻,此刻的吻,让方遥明明白白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个站在阶梯教室,自己记忆中的程易轲,眼前的他确确实实的存在,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男人。   一个有欲望,有占有欲的男人。   过了好久,他才放开她,看着她迷茫的眼睛,他低声一笑,“我说过,如果你骗我,我会用老办法对付你。”   “无耻。”    ☆、章节七   方遥回家的时候,还没把钥匙拿出来,门就开了。   她活生生被吓了一跳,在她还没惊呼出声的时候,一只手指竖在嘴巴上示意她小声点。   “别叫,是我!”,说话的人一头干练的短发,样子还是那么酷,可是她身上穿的确实粉白色的兔子棉衣,这和周念平时的风格太不相符。   可是这两者不同的相碰撞,却让方遥忽然的找到一丝萌点。   方遥看清她的脸,定神敛气一阵,把钥匙往玄关上的鞋柜上一扔,语气疲倦,“怎么是你啊?”   “嘿,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对我的出现很不满意啊。”,周念关上门,横躺在沙发上问她,“哎,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方遥刚刚闭上的眼睛,再一次睁开了,眼底露出恐惧的光。   此人找上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上次周念找自己陪她相亲,她把地址抄错了,去了隔壁夕阳红老年相亲所的地点,坐对面的是个耄耋老人,那大爷对着照片看了好久,缓缓笑道,“徐女士,您可比照片上年轻多了。”   “呵呵,大爷,您客气了。”,周念居然这也能接上话。   方遥当即五雷轰顶,从桌下拉了拉周念的手,赶紧走吧。   周念虽然也一脸尴尬,不知所措,但是她还是以这位“徐女士”的身份,硬着头皮和这位大爷聊了有半个钟头之久。   事后方遥诡异地问她,“你为什么不说清楚你不是那位徐女士?”   “嗨,没事儿,反正相亲是我妈安排的,跟谁相亲不是相啊,反正这几年我也没想着结婚。”   所以,有着这些吊诡的相亲经历,方遥决心再也不要跟她去相亲了,这哪是相亲,这简直就是抓娃娃,抓到哪个是哪个。   方遥冷了她一眼,“干嘛都行,反正我就是不陪你相亲了!”   周念一把抱住她,“不行啊,你怎么能抛弃我嘛…”,她还想叫唤,方遥当即阻止了她,“你说说看,你相亲几回了?”   “不是嘛,你听我说,你不用陪我进去,你就在门口蹲着等我,如果对方是个长相帅气,事业有成的有为青年,你就不用进来了,但是要是中年秃头大叔,你就赶紧打电话给我,说…”,她拼命地想。   “说你家着火了,还是你妈又住院了,又或者,你表弟还是你堂哥抢救了。”,方遥一一细数她往日的恶行。   她苦思冥想,“还是着火吧,总咒自己家人不太好。”   第二天,方遥还在睡梦里与周公纠缠,周念就已经收拾好,晃着她的肩膀,“快起来啦!你也太能睡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照你这样的生活习惯,以后谁娶你谁倒霉!”   方遥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气,“这才几点啊?”   “几点?十二点半了!我下午和人约的两点钟见面,你忘啦!”   方遥勉强睁开眼睛,周念刷的一下把窗帘拉开,一阵刺眼的白光立马涌进房间,方遥埋在被子里大叫,“救命啊!!”   一点四十五的时候,周念便拖着方遥来到一家咖啡店,这家咖啡店挺有名,在着名的鼓楼街区附近。   从外面欧式的装修风格,和服务员堪比孙子的服务态度,就知道了这家店绝对价格不菲。   果不其然,一杯柠檬水36元。   方遥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确定要在这里见面?”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周念要不是看这里人多,巴不得把此人打一顿,“你是不是整天在电视台剪片子剪疯魔了,你这么不愿意投资,哪来的男人啊?”   方遥点头沉默,她点了一杯水果茶坐在离周念约会的地方只隔一个隔板的位置。   等到周念的那位男士到场之后,方遥觉得自己被匡了,那人一身西装笔挺,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应该应符合周念的审美标准的,她的历任男朋友,个头基本都是在一八五以上,没有例外。   周念的初恋就是这样,宋宇,省排球队的运动员,长得一般,做人也不咋地,就个头,贼高。   眼前这位男士虽然不是多帅,但是看起来挺有礼貌的,见周念许久都没有朝自己这里求救,她只能手托腮,望着窗外的街景。   一个相貌清秀的服务员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请问,小姐,您还需要加点水吗?”   方遥回头看他,抿嘴笑笑,摇头说不用了。   回头的一霎那,她发现周念不见了,和她相亲的那男人也不见了,她左顾右盼,竟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不会吧,那两人进展这么快,都双宿双飞去了?就在她下巴磕快要掉地之前,方遥在一间VIP房间门口找到了她。   周念手中正拿着一杯满满的橙汁,怒目圆瞪对着坐在榻榻米上的女人,那女人优雅美丽,举手投足间都弥漫着一种高贵精致的生活。   方遥刚赶过去,周念二话没说,就把这杯果汁全部倒在那女人的头顶上,从头淋到脚。   方遥一时间怔住,刚准备问责周念,“你干嘛?”   再看这女人,突然明白,也突然间挑不出周念有什么刺儿了。   那正发着抖抿着嘴唇,只顾用纸巾擦拭额角的果汁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嘉依。   当年抢了周念初恋的那个人。   原本方遥还攥着周念胳膊不放的手,突然间松了下来,这份恨,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散的吧。   “你真贱,一得了空,又来勾引别的男人了吧,你以为所有男人都会被你这样嘴脸蒙蔽吗!”,周念红了眼眶,方遥感觉到她的肩膀在止不住的颤动。   再往里间看,方遥只看了一眼就立马缩回头,就跟见了鬼一样,坐在徐嘉依对面的那个男人,正云淡风轻地喝着茶,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女伴被人泼了一整杯橙汁而有半分的改色。   甚至,他看都没看门口的周念,只是在喝杯中的茶。   方遥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是他?   回头再想想,怎么就不能是他,他现在不就是徐嘉依的男朋友吗?   方遥现在算是真的心里凉了半截,之前她还时不时地骗自己,也许他们不是恋人关系,只是偶尔遇见,但是现在,她是怎么也骗不成自己了。   不能继续骗自己,怎么有点儿难过呢?   的确,他们的亲密,是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   很显然,周念也看到了这个男人,伸着手颤道,“程…程易轲?”   方遥缄默无语。   程易轲有些意外,他这下才超门外看了一眼,只看到周念惊愕的表情,还有方遥的半个背影。   周念回过头,推了方遥一下,“怎么,怎么是他啊?”   方遥难为情地笑笑,然后低着头沉默。   周念恍然大悟般,“噢,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今天打扮这这样呢,果然我就知道,又是出来勾引男人,这次的胃口挺大的啊,开始勾引程易轲了你也不照照镜子!你这样的人,不论擦多少层粉,抹多厚的口红,你就是一个破坏别人感情的贱人!”   方遥扶住了额头,场面乱成一锅粥,咖啡店的经理站在房间门口想要插手,却也张不开嘴,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方遥低着头进来,拉了拉周念的胳膊,“走吧走吧,别杵这儿了。”   周念挣脱开,扬眉反问,“拜托!我在替你说话好不好,她抢男人都抢你身上来了!”   方遥闭了闭眼睛,然后听不自然地对徐嘉依笑笑,“不好意思啊,今天的事我来承担,你看,我赔你多少钱比较合适?”   周念盛怒打断她,“凭什么呀!凭什么是我们给她…”,然后周念的声音戛然而止,方遥回头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缓缓道,“我们做错了,自然是要给钱的,能用钱摆平的事情,多说也无用。”   周念原本震怒的神情缓了缓,嘴角勾了几分笑,然后扬气下巴,轻蔑的居高临下的瞟了一眼一脸楚楚可怜的徐嘉依,站在方遥这一边,“对,能用钱就解决的事情,何苦费口舌。”   徐嘉依自然没有要钱,只是一脸愁容地对身边这位程易轲说,“真是让你见笑了。”   呵呵,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方遥心里还是挺佩服徐嘉依的,如果自己做了破坏别人感情的事,估计早找个洞钻进去了吧,哪还有空想着怎么为自己辩白。   周念拧着眉,“你…你怎么这么喜欢演戏!”   被方遥从咖啡馆里架出来,一路上周念依然怨气不消。   方遥在街边的港式奶茶店买了一杯柠茶递给她,“消消气吧!”   “你今天干嘛不让我继续骂她?”   方遥叹了一口气,坐在上海路的长椅上,“你骂了又怎样,而且那么一大杯橙汁直接泼她头发上,那么稠腻腻的,肯定很难洗。”,方遥得出这样的结论后,很不厚道的笑了。   她继续问周念,“这不就够了吗?过去的事已经没法改变,你不能拿她怎么样,现在的气也消了,算了吧,说不定这次过后,以后都不用见面了。”   周念咬着吸管,似乎是默认般的点头,然后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一般,大声道,“程易轲!对对对,还有程易轲!她怎么跟程易轲搞上的,原来程易轲和宋宇一样,只看美色!根本不在乎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男人嘛,不都这样?”,方遥挺无奈地说。   周念不平地说,“那你就这样了?就随她勾引程易轲了?你现在怎么一点斗志都没了,当初你不是为了和程易轲上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那可真是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在圆规曲线上面也不放手的吗!还有啊,你差点志愿扑空你知道吗?”   方遥淡淡的笑,她指的是当年高三填志愿时,她一心只愿意填报国际新闻专业,其他的看都不看,压着分数线进了x院。   方遥凝神了一会儿,然后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都过去了,你就别提了,弄得跟我的黑历史展览大会似的。”   “谁让你喜欢他!该!”   方遥回头看着周念怡然自得地喝着饮料,心里想,这句话可真是精辟,可不是吗?   谁让你喜欢他的,你这不是活该找罪受吗?   正当她腹诽的功夫,看到对面街道边上正停着一辆车,她再熟悉不过了,车窗开着,里面的人,正侧脸朝自己看来,方遥一滞,捏紧了手中的饮料瓶。   她想起了昨天在电视台门口的那个吻,路灯暗沉,夜风暖腻。   他的嘴唇带着报复的热切,她的唇却只是冰冷迟缓。   昨天他说,“徐嘉依不是我女朋友。“   方遥现在想想,这世上还会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儿了吗?   一个男人消失七年,音信全无,突然一下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就跟瞬间移形一样。   二话不说先来问你的罪责,嘲笑你感情的失败,讽刺你的饥不择食,质问你究竟有多少男人,转身,却在这里和另一个女人暗通款曲。   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下一次,如果此人真的把自己逼急了,她倒是也要问一问,“程副主任,请问您究竟有多少个女人呢?”,方遥这么极端的想着,手上的劲不觉加重了几成。   褐色的柠檬汁滴在她深咖色的针织长裙上。   周念提醒她,“要洒出来啦!方遥你干嘛呢!”   很快,他摇上车窗,离开这片喧嚣中。   晚上周念回父母家吃饭,顺便交代相亲始末。   方遥一个人从鼓楼走到玄武,然后走到自己家楼下时,她停住脚步。   一个人正倚在车门边上,很不耐烦地低头看表,急不可耐的眼神,终于对上了她慌张又错愕的脸孔。   他直起身子,看了她一会儿,一股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道,“你是乌龟吗?”   距离刚才,过了整整三个小时,上海路距离玄武并不远,地铁两三站就到了,主要是方遥看着周末街头上都是居家出行的夫妻孩子、相伴而行的热恋情侣,自己倒真是形单影只起来,一时间落寞。   于是步伐沉重,龟速般的走,三站路的工夫,竟走了三个小时。   方遥还真是佩服自己。   “这么巧?”,方遥疲了。   程易轲停滞了一下,然后他勾起唇角好气的笑,恨恨地说,“能不巧吗?我等了你仨小时。”    ☆、章节八   方遥看到程易轲铁青的脸孔,心中一愣。   她心想程易轲不会是来替徐嘉依报仇的吧,还真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只见那贼追到了三岔口,然后把宝剑抽出剑鞘,带出一阵白花花的亮堂,那贼不发一语,直直戳入了对方的喉舌,霎时间鲜血四溅,一命呜呼。   方遥从臆想中回过神来,猛的一惊,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连忙说,“你来干嘛?”   左右想了想,不等他回答又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你不会调了我人事档案吧?”,方遥说完这句话,他就笑了,轻描淡写的一句,“我有那么猥琐吗?”   “你亲口告诉我的。”,他继续说着,“你说你家住在玄武。”   方遥皱眉细想,恍然想起自己的确对他说过,那天她在日料店分手之后,她在路边碰到了他,原以为他是好心送自己回家,结果却是送自己去加班。   对于那天的记忆,很清晰,也很深刻,因为那天晚上他在电视台的大楼前,吻了她。   一个既生疏又久违的吻。   她说,“这里不给停车的。”   “是吗?”,他的语气好像并不在意,只当她在说一句玩笑。   方遥抬头谨慎地说,“真的,这里不给停车,上次我在这里停车罚了三百多。”   然后两人又是无话可说,谁也没有把那个吻视作两人更进一步的标志,而是都自动忘却了那天晚上的经历。   有时候,方遥希望自己能够迷糊一点,或者面对感情随意一点,或许她能够得到身体或者表面上的足够满足,也许可以得到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感情亦或者婚姻。   但是她太清醒了,无论再多昏暗的路灯下,面对自己少女时期暗暗着,明目张胆着爱着的男人,她依旧无法自欺欺人。   在某些时刻她很感激程易轲这个人的出现,支撑了无数个学生时代难熬的夜,面对无措的试卷,堆成山的练习册,她依旧咬咬牙坚持下来,考到了旁人不敢想象的大学。   高三那年,当她告诉妈妈考上x院时,妈妈愣了一下,然后不相信的笑,直到方遥把录取通知书给她看,她才勉强相信自己的女儿成为了那所大学的学生。   “你运气可真好!”,这是别人对他考上x院的评价,这像是祝福,又像是嘲讽。   方遥不置可否,没有站出来据理力争,而是浅浅的笑。   在她的成长中,没有随遇而安,喜欢程易轲这件事情让她没有了退路。   但更多时候,她恨。   方遥注意到他脱掉了刚才在咖啡店时候的浅蓝色西服外套,只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衫,领带松了松,没那么谨慎。   她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来等她,但是她忍住了,她心里害怕他说的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   方遥笑了笑,说道,“美国的这些年,让你有了喝下午茶的习惯。”   他很无所谓的笑,摇头,“也许不是我真心诚意想喝的。”   难不成还是别人把刀卡在你脖子上,逼你喝的吗?方遥无所谓了,她偏开,走另一条路。   程易轲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较真,又有几分谦卑,“下次我不喝了。”   方遥回过头沉默地看着他,程易轲淡淡笑了笑,方遥看向别的地方,“你喝不喝关我什么事。”   他理所应当的说,“你可以监督我。”,他点点头,眼神坚定,就跟犯了错的小孩恳求妈妈的原谅一样。   虽然方遥明白这是他的糖衣炮弹,但是她忍不住的笑了笑,没想到程易轲也有可爱的一 面。   方遥本想一走了之,但是嘴上不饶人,非要说一句,“我又不是你妈,我管你这么多干嘛?”   他看向别处,十分愉悦的笑,声音不大,却十分有磁性,“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妈。”   “我妈哪有你对我好。”,细若蚊吟的声音,然后转过脸来注视着方遥,眸子透出炙热的热量。   方遥先是愣了一下,心中怀着怒气和窘迫全部冲他发泄,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的走过去,直接把手中半瓶饮料全部撒到他身上,程易轲没有躲的意思,只是虚弱地说,“你们女人招数怎么都一样?”   “除了泼果汁就没有别的了吗?”   方遥一不做二不休,“那你报警吧。”,方遥气鼓鼓地瞪着他说,实话实说,方遥想打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恨不得把从这个人身上的得不到的爱,通过最暴力的方式打回去。   他笑了一声,好笑的问,“我报警干嘛呀?你脑回路可真大,我报了警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让法律制裁我啊,反正你不就是恨我当初骗了你吗?”,方遥没想到她一霍脑的全说出来了,她表情滞了一下,原本的气焰嚣张也变得沉寂。   他低头看着她,半响过后,不怒反笑,嘴里说道,“你不准备对我负责吗?”   “我又没拿着枪逼你去美国,凭什么赖我?”,方遥心中不平,声音都带着颤。   “我说的是它。”,程易轲指了指身上被柠檬茶浸了一大半的衬衫。   方遥傻在原地,半天才恍悟的应了一声,心虚地捋了捋附在额角上的碎发。   “你不会让我这样回去吧?”   还没等方遥回答他,他从西裤里拿出黑色的遥控钥匙,朝着车子的方向按了一下。   然后立在方遥身边的那辆车,突然的响了一声。   “上车吧。”   方遥上车,还没坐稳,程易轲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很不耐烦地挂掉。   没过一分钟,电话又响了,就在程易轲还想挂掉的时候,方遥不安地说,“你还是接吧。”   程易轲看了她一眼,愣了愣神,然后接通了,方遥忍不住地从发帘边偷看他的一举一动,接通了电话后,他就嗯了一声。   “我在外面。”,程易轲的手指敲着方向盘的边沿。   然后他换了一只手接通电话,眉心皱成一团,任凭谁都能看出来他现在很不开心,他接着说道,“外面就是外面,那我给你发个定位,你派人来抓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讽刺又尖酸,话语间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挂电话的意思,方遥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一会儿该和他说什么,然后她默默地把车窗摇下,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外面的街景,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就看到对过街上一只猫和一只狗在打架,她好整以暇地观看,但是仔细看看,她发现情况不对,这不是在打架,而是…   方遥十分通情达理地再次把车窗摇上,不去围观它们的好事。   然后车子里的那个男人,正气呼呼地把手机按灭。   “怎么了?”   他没说话,方遥暗自忖度着,她猜电话里的那个人是徐嘉依。   下一秒,程易轲就打消了她这个念头,“是我妈。”,他发动车子,倒了个车,就驶向地下车库里去。   “你和你妈关系不好?”,方遥猜测,不自觉地抓紧了安全带,照着他这样心情开车,准不齐就撞到墙上去。   程易轲目视前方,没时间看她,看样子还算是个合格的司机,方遥这下安下心来。   “我不是说了吗,我妈还没你对我好。”   方遥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别乱说好不好,你妈好歹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方遥以为这是他的气话,程易轲静了片刻,说,“你妈会逼你结婚吗?”,即使在下午,车库里并不亮堂,她看不清楚程易轲的表情,但是她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听出来,他并不快乐。   方遥跟被击中什么一样,直了直背,机械地点头,又摇摇头。   程易轲也不多问,接着说,“我妈会,他巴不得让我和她喜欢的女孩赶紧结婚。”   方遥脑子里冒出一个挺不切实际的名字,她皱眉道,“徐嘉依?”   “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哥,就是被她逼成现在这样,有家不能回,有冤无处诉。”,说完他无奈地笑了。   “《辞世诗》”,方遥摇头笑道,川岛芳子的诗。   程易轲挑眉,“你还记得?”   “当然了,大学时候写论文,每个学生都跑去图书馆找她的传记。”   “是啊,还有人偷书呢。”,程易轲不动声色地报复她,语气幽幽,眼角边上有隐约的笑意。   方遥会想起大二时候去图书馆3区找这位奇女子的资料,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在一个桌子上看到了那本书。   想都没想,直接在那桌子上抽走了那本书。   “我可不知道那人就是你。”,一个迟来的解释,程易轲没说话,拔下了钥匙,然后偏过头看她,“走吧。”   走到地下车库旁边的电梯,方遥显得十分拘谨,回头给他打个招呼,“我可告诉你啊,我家挺乱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他一脸无所谓,走近了电梯里,回头看着仍然站在电梯外的方遥,“进来啊,客气什么?”   方遥冷笑,这跟去他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   当电梯上行到4楼的时候,方遥又加了一句,“我家没茶喝啊。”,本是无心之言,但说完之后脸不知怎么的,居然飞红一片。   他不会觉得自己在吃醋吧?这窘迫的她直接想捶胸顿足,心里的小人不知道切腹自尽多少回了。   程易轲沉沉的笑道,“喝茶不是一个好习惯。”   到了家之后,方遥从包里找钥匙,可能一急就容易出事,钥匙怎么也找不到,方遥窘迫地望了他一眼。   “怎么就是找不到?”,她嘴里在咕咚。   “你不会就是故意不让我进去吧?”,他好整以暇地说道。   方遥刚刚还蹲在地上翻包,听到他这句话立马蹭的站起来,“你这叫无罪推论!我是真的找不到了,不信你自己看。”   程易轲十分配合地低头看了两眼,然后皱着眉把一个四四方方粉色包裹的东西拿了起来,“这是什…”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笑了,“怪不得你今天火这么大,生理期啊?”   他说话的语气格外的欠揍,方遥最后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找到钥匙,简直想把自己给杀了,开了门之后,她也没空去招待他,只冷冷的一句,“冰箱里有矿泉水。”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歪头问道,“你来我家也没用啊。”   他沉默无语,只有脸上的笑意浮动。   “我家又没有男士的衬衣。”,她就跟被骗的钉子户一样满脸疑惑地质问他。   程易轲清了清喉咙,很自然地说道,“那要不你帮我洗了吧。”   方遥哦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似的,“臭流氓!”   “你别诬陷人,我可没耍流氓,你现在这样,我就算想耍也没处去啊。”,程易轲大学时候在x院的辩论队呆过,方遥自然不跟他抢白。   方遥心平气和,尽量使自己不和他急头白脸,转身去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不去理会他。   他也跟过来,不小心坐在了一个米色的毛衣外套上,他刚坐下去的时候觉得怪怪的,便随手扔到一边。   这一扔不得了,有一个正方形的东西从毛衣口袋里飞出,掉在了大理石砖面上。   方遥也没在意,程易轲的脸色沉了沉,低头捡起了这个红色塑料外壳的东西,然后回过头脸色铁青地看她。   方遥瞟了一眼,然后同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你怎么,随身带这个?”,口气里满是责备。   程易轲冷笑,还真是没见过泼脏水这么得心应手的女人,“这是从你毛衣里掉出来的。”,说完他看了眼被他扔到一边的毛衣。   方遥看了眼,然后安心道,“那不是我的。”,那是周念的外套,周念隔三差五没事儿就会来她这儿小住几天,估计是她临走的时候忘带了。   “这是你家,你说这不是你的。”,程易轲好笑道。   但是方遥仍然没在他面前兜出这是周念的,挺不够意思的。   “说不定这是你的呢,别想冤枉我。”,她眼睛盯在电视上,没把这当回事,没去理会他。   她感觉到自己的侧脸边上有一双炙热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挠了挠头,心已乱,语序错乱,本想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结果一急,口不择言道,“你晚上还走不走啊?”   这回他并没有犯浑,也没拿她打趣,而是泄气般靠在沙发上,“你这样留过多少男人?”   方遥心里莫名地想笑,她放下遥控器,手撑在沙发上,半侧过身子看着他阴郁的脸颊,然后故意细数自己过往的男人,“一个?”   程易轲惊醒般的抬眸恨恨地看她。   方遥并不为所动,继续数着,“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哎呀,我记不清了。”,她挥了挥手,恶作剧般的笑着,是不是她一定要这么说,这个男人才会满意。   他用力扯住方遥的手腕,方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早已手脚并用,欺身压住她。   从方遥惊慌失措的眼睛里,即使曾经对这个人有过长达数年的暗恋,但是从没有想过和他会有超越亲吻以上的接触,仿佛这是不合理的。   方遥一时间懵了,话也说不出,只看到他深沉的眼神在凝望自己,就跟要看到她灵魂里面一般。   程易轲只是用手钳制住她的手腕,并没有实质性的下一步越轨行为,仿佛只是让她认真地看着自己,他的声音沙哑,如鲠在喉,“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   方遥心里一沉,没回答,那些在夜晚里,在梦里,破碎的情绪,突然一瞬间立体了起来,如同无数个碎片一时间朝着一个方向飞速地射击。   果不其然,全部的,一个不剩的,打在自己身上。   她静静地齿啮着口腔里的细肉,她感觉的到细微的疼痛,但是和那些过往的碎片比起来,不值一提。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直直地跌落在太阳穴、耳朵里。   程易轲叹了口气,松开了钳制她的手,竟发现她的手腕处隐隐出现了一圈的红印子,他沉默地闭上了眼,然后伸手替她擦拭掉那道泪痕。   身不由己,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眸,方遥被迫地又把眼睛闭上,原本兜在眼眶的泪水又被他的吻涌出。   程易轲的声音轻而顺从,“你能不能别哭了,你再哭,我都亲不完了。”   “你能不能让我起来。”,她面无表情,把脸撇到另一边。   他不松手,就跟小孩子得不到心爱的糖果一样,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有没有想我?”    ☆、章节九   方遥沉默地闭上了眼睛,直起腰,靠近他,语气几乎哀悼的样子,“想过又怎么样,没想过又怎样?”   程易轲缓缓的,丧气般的放开她,方遥艰难的坐起来,看着沙发上因为刚刚的纠缠而胡乱一气的样子,方遥用手背摸了摸脸,居然烫的吓人。   哪怕之前的“结婚对象”何大勇在黑暗里偷偷牵她手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脸红心跳,只是想着赶紧结束这次的约会,和碰面。   但是面对程易轲的时候,她居然也有心热脸红的时刻,她觉得有些羞愧于他,于是用冰凉的手背替自己的心虚降温。   程易轲额前的头发垂髫下来,不像平时的一丝不苟,他的眼角眉梢带着虚弱的无力。   方遥深吸一口气,对他说,“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她刚起身,程易轲伸出了一只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力道很轻,可是方遥走不动,半步也走不动,整条腿就跟麻了似的。   那种心情又出现了,整个人无时无刻被他控制的心情,只要这个人说一句,动一下,都无时无刻的牵动着她,她不再是方遥了,而是程易轲的牵线木偶。   他说往哪里动,她就得往哪里动。   方遥何尝不知道,为了摆脱,她做了无尽的尝试,但那是无济于事,她不想,也不愿意,像只狗那样的爱他。   以前和周念去上海看过一个挺有名的话剧:《恋爱的犀牛》,那时候他们刚刚大二,周念和宋宇也刚刚分手,周念既可笑也丧气的说,“你看,人家都是毕业分手,我们还没毕业呢,就散了,我真是连哭的借口都没有。”   方遥摸了摸她的头,周念无望的说,“为什么他会喜欢徐嘉依呢?就是因为漂亮?那如果以后出现比徐嘉依更漂亮的,那他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会的,会的。”,方遥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方遥没有喝酒,她只是看着周念流泪,然后闭着眼睛像喝毒.药一样喝着黑啤。   方遥很早之前就明白,酒精,情.欲,放纵这一系列的荒诞词语,并不是解决感情的灵丹妙药,能够解决问题的,只有方法。周念不是夜场里的那些扭动腰肢,浓妆艳抹,另一面叫嚣着不相信爱情的酒精男女。   她只是最渺小,最普通,并且善良的女孩。   她失去爱情的时候,被另一个女人算计的时候,她没有想过用最极端的方式解决,而是默默退出,成全别人的淫心。   来看的人并不多,女主角很漂亮,个子很高,皮肤白皙,甚至可以说是苍白。   明明说:我就像狗一样的跟着他…   方遥心中一痛,她抿着嘴,眼睛里有泪花。   当场的观众有人发出笑声,因为女主角现在的造型确实很像一只狗,方遥侧目看了身边的周念,她正无声哭泣,把那些愤怒和内心的吼叫声全部埋在扭曲的面目之下,她忍的有多痛苦,心好像一张抹布,被拧成了细细的麻花,滴着血水。   方遥抱着她的头,没有两秒,自己肩上那块就被她温热的泪水打湿,热热的,烫烫的,那个从前坚强自如,替她出头的假小子,此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变得脆弱无比。   自己何尝不是,她打开冰箱的时候,发现家里果然什么也没有。   她对客厅喊了一句,“你要喝什么?”   没有回音,然后她只从里面拿出两杯矿泉水,刚转身,他就在自己面前。   方遥把水递给他,他不看水,只看着她。   方遥被他看的手足无措,只好盯着矿泉水上的生产日期,说:“你不是要喝水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靠近自己,“我从来没说我要喝水,是你要给我的。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你一直都是你以为,你觉得,你从来没问过我,是不是这样你就开心了?”   “问你?我问你什么?问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我还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你已经走了,你以为我以折磨自己为趣?程易轲,没有人会愚蠢至此。”,方遥沮丧的闭上眼睛,她鼻子酸红,却没有哭出来。   “方……”   方遥打断他,对他笑了一下,“但是都已经过去了,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已经翻篇了,我希望我以后和你都没有什么瓜葛,真的,我承担不起。”   程易轲自嘲般的说,“我究竟是怎么让你承担不起了?你喜欢我,你不喜欢别人,方遥你注定了一生只会喜欢我一个人,你又何必去耽误别人呢?”   方遥心中漏一拍,似乎是被他说中,脸上的表情滞了滞,勾了勾嘴角,“是啊,你说的都对,那又能怎么样?”   方遥把两瓶矿泉水放在手边的橱柜下,然后一步步逼近程易轲,她奄奄一息的望着他,似乎是拿出了全部的力气,“是,从头到尾我就喜欢过你一个人,那你呢?当我的心偏向你的时候,你不是不知道,可是你怎么做?你装傻充愣,你旁敲侧击,证明我喜欢你这件事,你把别人的真心当作你虚荣的膨胀,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我的喜欢。”   程易轲阴着脸,听到她的真心话,任凭谁都不会开心,他被方遥逼到推拉门的玻璃面上,他感觉身后一凉。   方遥笑了,“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会说出来吧,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瞒你一辈子,到死也不会说出来?”   “……”   “因为我没你那么虚伪。”,方遥眼眶里含着泪,她大口吸了一口气。   然后大声的说, “你也不要觉得你有多难忘,我很快就会把你忘记,你也别以为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像是对他的告诫,又像是对自己的警戒。   曾经,少女的方遥远远的爱恋着眼前的这个人,只要跟在他的身后就好,不用走的太近,她也不敢超过他,因为她知道,程易轲不会沿着她的路走,他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路。   方遥害怕一不留神,就和他走岔了。   程易轲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方遥不动,程易轲走过来,轻轻的抱住了她,原本方遥是抵抗的,但是他的温度,他下巴的胡须轻轻抵在她的脸颊上时,她一时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原来他的肩膀很软,不像平时看上去的那么疏远和刚毅,程易轲的肩膀让她联想到了床头边的小熊,毛发柔软。   “程易轲,你有女朋友的。”,最后一丝理智迫使她说出这句话。   程易轲宽厚的双臂已经全然的抱着了她,他第一次知道她的背是这样的单薄,用手能感受到她肩胛骨的轮廓,他心中隐隐的一痛。   “别说话,别想着躲开我,你就不能安静点吗?”,程易轲低头对她的耳边轻轻说着,方遥觉得自己耳朵那里热热的,不由的缩了下肩膀,更靠近他的怀里。   仿佛程易轲是个巨大的暖水袋,方遥多年迁徙,寒冷疲倦。   终于找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泪成灾的眼眶,“我有过男朋友。”   程易轲面上并不愉悦,他稍微推开方遥一点,用手扳着她的脸朝向自己,低头吻住她。   她还没从先前的温情中缓过神来,程易轲打破了她原先的一切心理认同,她睁着眼睛看这个男人是怎么吻自己的,带着生疏又足够让自己沉溺的激吻,然后她认命般的闭上眼睛。    ☆、章节十   就在方遥还没失去理智和他彻底纠缠成一团时,手机铃声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不是她的,是程易轲的。   方遥推开他,“你的手机。”   他面沉似水,眼睛里还夹杂着半点焦躁,“没关系。”,然后他的脸又贴上来。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是已经料到了此刻香艳的情景,毫不妥协的再次叫唤。   “你还是接吧,万一有什么事。”,说罢,她就推开门朝着客厅里走,程易轲的手从后面圈住她的肩膀,还沉迷在她的香气中。   方遥在茶几的报纸下找到了他的手机,一看,她脸色一沉。   “怎么了?”,程易轲在她的耳后问她。   程易轲接过手机,来电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徐嘉依。   “接吧。”,方遥背对着他说,他也猜不透方遥的情绪,然后方遥又接了一句,“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别后悔。”   程易轲霍然放开她,然后坐到沙发上去,语气里似乎有玩味的意思,“那要不你帮我接了吧。”   方遥低声抗议,“我怎么可能帮你接。”   “你不是想接吗,那你就接吧。”,程易轲认为方遥能听出来他口气里的怒意,然后会乖乖的挂掉这个电话,没成想方遥给接通了。   她还特别善解人意的点了免提,然后她跑到程易轲身边,深情并茂的对他打着手势,意思是你倒是说话啊。   “喂,易轲?怎么这么久才通啊,刚才阿姨给我来电话了,说晚上要咱们回家去吃个饭。”   程易轲不说话,他点了一根烟。   “喂?你在听吗?”   方遥看不下去,推了他一把,手指间的烟差点掉到沙发下去。   “你干嘛?”,程易轲就当作电话那头的人压根不存在,说话声音很大声。   “你,你在哪儿?”   程易轲拿起手机,想了想,说道:“我今晚有事,哪都去不了。”   徐嘉依并不恼,也不生气,笑了一声声,“噢,这样子啊,没事的,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你不方便我去接你吧。”   虽是协商,可温柔的口气里隐约有一种命令和安排的意思。   程易轲笑,慢吞吞的说,“这不方便。”   “怎么了嘛?”,方遥听出来了徐嘉依在压抑怒火,“你,在你哪个朋友家?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在我女朋友家。“,一句语气坚定不拖泥带水的话,彻底打断了徐嘉依的猜想。   对方有半分钟的空白,然后她哦了一声,语气还是那么的温柔,“那我就不打扰了,一会儿阿姨问起来,那我说怎么说比较好呢?”   “随便你。”,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扣死了。   然后,他定定转眸看着方遥,“这下你相信我了吧。”   方遥无话可说,程易轲有些担忧的说,“但是你小心一点,下礼拜上班要是有什么人要见你,你都别见。”   “谁要见我?”   程易轲笑了笑,“我妈呗,还能有谁。”   “为什么啊!”,方遥站起,一时间她感觉天摇地晃的,一切都没有真实感。   “因为我跟我妈说了,我不喜欢徐嘉依,别再给我牵线搭桥了,但是我妈她一直不信,她一直以为我在跟她赌气。今天这一闹,徐嘉依肯定在我妈面前告你状了。”,程易轲说的一脸无关紧要。   方遥心里却慌的要死,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还没有理清楚,居然就要见他妈了。   她跟想来什么似的,“你妈,跟我们台没关系吧?”,她尽量说的很轻松。   “没太大关系吧。”   方遥缓了一口气,然后他又接着说,“就是吧,我爷爷是老台长。”   方遥大惊失色,“你再说一遍。”   “都是过去的事了,谁还认以前的账了。”   方遥二话没说,把他的外套和手机塞他手里,然后指了指门口,说道:“出去。”   “你急什么?有我在我妈能把你怎么样?”,程易轲理所当然的问。   方遥还是那句话,“出去。”   “你讲点理好不好,又不是我逼着她来找你的。”,程易轲叉腰想了想,又说,“更何况她又没来找你呢,你慌什么。”   “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坐到这个位置的吗?”,她眼中有一丝水雾,方遥没有远大志向,只想安安稳稳的在这个城市过完一生。   “你不要那么夸张,她顶多找你聊几句,你以后早晚都是要见她,长痛不如短痛…”,程易轲还没说完,就被一只飞来的熊打到脸,幸好他接的及时,一手接住。   他吃痛地捂住了右脸颊,嘴里说道,“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啊?”,然后举起手中的黑熊,他挺嫌弃的左右看了看,特别是它两颊的红晕,“这只熊,怎么长的那么贱?”   方遥上前推了他一把,抢回他手里的熊,“不懂别瞎说,它是我最喜欢的。”   程易轲面部抽搐了一下,“你可真成。”,然后就看她顺了顺那熊的毛,程易轲笑了,敢情他还不如一只熊。   “它叫什么啊?它是你最喜欢的,那我是什么?”   “你?你什么都不是啊。”   程易轲也不急,慢悠悠的引她上钩,好心好意,嘘寒问暖般上前问道,“方遥,你亲过它吗?”,他是指了指那只他口中的“贱熊”。   “没啊。”,方遥摇头,“我没事亲它干嘛?”   听到这句话后,程易轲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方遥突然想起什么,蹭的一下站起,“你能不能别贫了!”   程易轲的表情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我怎么了?我就问你亲没亲它,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方遥推着他往玄关处走,“赶紧走赶紧走,去见你的徐嘉依,去吃你的饭,还有,跟你妈解释清楚,我不是你女朋友!别瞎说,我可不想见她。”   她把门关上,然后她又打开,正对着那个正在等电梯的男人。   程易轲转身,面露几份惊喜,“这么快就想我了。”   她伸出手,意思是把熊还给她,那只熊还被程易轲拎在手上。   程易轲并没有还她熊,他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自然而来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掌里。   “滚!”,方遥抽出手心,指着那只熊。   “你就这么喜欢这贱熊?”,程易轲想不通,“长的贱兮兮的。”   “人家不叫贱熊,人家名字叫熊本熊!”方遥像扞卫什么一样,一字一句的怼他。   看着她一字一句较真的样子,程易轲很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晚上我给你…”。他话还没说完,方遥就已经把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程易轲无奈地面对防盗门闭上了眼睛。   晚上,方遥独自躺在浴缸里享受香薰浴时,她明明已经把电台的声音调的很大了,但是还是能听见藏在浴袍里的手机在震动。   是企划部门的小徐,她问自己电视台官网往年的新闻留多少删多少。   “你等我一下。”   她料到会有工作找上她,她从浴室的抽屉里拿出之前放在这儿的paid。   打开网站里的成堆的新闻单,她眼睛一阵晕眩,对小徐发了一个短信,“你自己看着弄吧,星期一我过去的时候再看看。”   对方秒回一个“好”字。   她刚想合上,突然在第七页的往年新闻里看到一个标题,十五岁少女林露遭养父猥亵,申诉无门。   方遥愣了神,这则新闻她看到过,还是她上小学时候的事,五年级班里做裁剪报,每个同学在报纸上,挑选自己最喜欢的新闻,然后剪裁下来,制作成一个新的报纸。   班里的女生一般都剪了豆腐块上的温情小文章,只有她,剪了这条社会新闻。   结果当然是被老师斥责,“小学生应该积极向上,以后这样的新闻少看!”   方遥不以为然,仍然没有重做,继续把这个当做作业交上去,即使评分很低。   或者,那时候的她,就有这样的意识了吧,虽然是负面的新闻,却也需要人关注。   否则,被欺辱的人,永远得不到公平。   方遥心生凄凉,真不知这个叫做林露的女孩后来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发给小徐一条信息:把第七页林露那条新闻删了吧。   小徐:真的?那条还挺抢眼球的。   方遥:删了吧。    ☆、章节十一   临睡前,周念打来电话,电话的内容很简单,宋宇来找她复合了。   方遥脑子空白了两秒,然后试探着问她,“你不会答应了吧?”   “怎么可能!我现在对他哪还有半分情意。”   方遥定了心来,收拾着床上的被褥子,“那不就行了,你别理他不就成。”   “你就不好奇吗?”   方遥好笑道,“我好奇什么?”   “徐嘉依啊。”   方遥有些心烦的闭了闭眼睛,为什么自己最近生活里总是被这个女人的名字所包围。   “我不好奇。”,她换了个手接电话,“还有,你能不能别总在我面前提她了,我跟她又不熟,过去不熟,现在更不熟,我干嘛要打听她的事。”   电话那头的周念没绕过弯来,懵懵懂懂的说,“你怎么这么激动,我不就随便问问,哎你真不好奇?”   “不好奇不好奇。”,她顿时间被她吵的头疼,“你有话快说,我要睡觉了。”   “你不好奇,我倒是好奇,我还真挺想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搭上的,我就不信我抓不到她的小辫子!”   方遥把眼睛合上,敷衍她道,“那你好好打听啊,我要睡觉了,拜拜拜拜。”,还没听到周念的回复,她就挂了电话。   刚挂了此女的电话,手机又嗡嗡作响。   是陈逸飞。   方遥心中有些意外,陈逸飞是她的大学学长。   当然了,她认识陈逸飞的原因,也是和程易轲有关。   他是唯一一个看穿方遥心思的人,方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陈逸飞有那么厉害的洞察人的本领。   大学时候,她下了新闻课,跟在他身后,而他从来不会回答她这些问题。   直到有一天,他把方遥惹急了,方遥冲着他的背影大声的骂了一句,“你有什么得意的?”   他停了下来,方遥眼见奸计得逞, “你很会看懂别人的心思,你赢了。”   “不是我赢,是你不善伪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当然,我的意思是程易轲也不例外。”,他插着口袋,毫无波澜地说。   方遥又追上去,“你什么意思啊!”   这回,他终于回头,微微欠了欠身,“我的意思就是,程易轲,他知道,而且一清二楚。”   “你凭什么…”   他轻笑,“方遥,你很聪明,你跟那些在背后追着他跑的女生不一样,但是,你心太急。”   大学毕业那天,方遥孤单的戴着学位帽,穿着学士服站在x院的门口,父母远在南方,同学刚刚也拥抱分别。   一时间,陪着她的也只有这草坪还有不远处的核桃林。   夕阳下的余晖显得一切特别不真实,从不远处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方遥凝神看清,居然是陈逸飞,方遥曾几何时,一直把陈逸飞当作令自己暗恋传闻不胫而走的罪魁祸首。   “怎么是你?”   他带着不悦,“为什么不是我?”   陈逸飞想了想,又说,“是不是得是另一个人,你才觉得顺理成章。”   方遥摇头,“你想多了。”   “但愿如此,大老远跑过来,却被人嫌弃,这种感觉可不好受。”,他若有所思道。   “陈逸飞,你到底想干嘛?”   他弯弯身子,仔细看她的神情,然后皱皱眉头,“看你的样子,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还没等方遥说话,陈逸飞浅浅一笑,“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把你的秘密告诉程易轲吧,你也一定想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为什么这么小人!”   方遥表面没说话,心里却赞同。   “陈逸飞,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方遥看着阳光下自己的手指。   陈逸飞淡淡地笑,没着急为自己辩解,抬起头想了想,“什么时候呢?我也不知道。”,他耸了耸肩膀,大概是我喜欢上你的那一瞬间吧。   “你看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那种眼神,带着恨,带着不甘心,怎么会不喜欢呢?”   方遥皱着眉头,抿着嘴唇,“那,那你有没有告诉他。”   “如果我说,你信不信,如果你不信,我说再多也…”   方遥无力地笑一下,“我信,只要你说,我就信。”   陈逸飞脸上浮现一种很奇怪的样子,他的眉毛微挑,看着站在夕阳下的她,不比刚刚入学时候的青涩,现在的她身上多了一点顽强的东西,不再那么轻易受伤。   “我没有。”   “好。”,方遥坚定的点头。   “你觉得你们有明天吗?”,就在方遥与他擦身而过时,他问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好耳熟,好像周念也曾这么问过她,说是问,还不如说是质问。   但是那时固执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句朋友对你友善的关心,然而她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别人不加任何理解的拆散,又或者这是你们的认为,凭什么强加到我身上。   别人的话,她并非听不进去,而是把这些话束之高阁,她有必胜的决心,执拗的她总是这么想着,看着吧,以后,一定有这么一天,我会爬上去,把这些话从话篓子里全翻出来,然后证明给所有人看,你们错了。   我喜欢的人,我的爱情,我的碧空如洗,还轮不到别人的指指点点。   但现实提醒她错了,而且错的很直白,不留白的错了。   程易轲确实,没有给她留过一丝等候的机会。   方遥笑笑,对眼前的陈逸飞说,“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明天,但是我已经到这儿了。”   陈逸飞不服输的追问,“如果,你遇见一个可以给你明天的人呢?”   方遥想了想,最后还是坦然的说,“我不知道啊。”,这不是敷衍,陈逸飞知道,方遥只要敷衍的时候一定能编造出好多好听并且经得起推敲的话,可是这句话听到他心里却是心头一寒,好由衷的一句话,陈逸飞不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完全的输了,他输给方遥。   这么多年过去,她身边的人来来回回,电话删了又删,而只有陈逸飞好好的躺在她联系人列表里,不常出现,但是每次陈逸飞的电话一响,方遥不会担心受挫地挂掉,而是心中安定的接过。   年龄大了,她已经习惯通过文字来解决,而并和人交流。   电话接通,对方的声音如流水般缓缓躺来,“方遥?是方遥吧?”   方遥笑,“那不然还是谁?你…”   “我下礼拜结婚,希望你能来。”   方遥脑子短暂的空白,还没从回忆里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居然都要结婚了。   她惊讶的说不出话,除了惊讶外更多的便是惊喜,没想到那个当年她最担心的秘密爆炸中心,就要结婚了,“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新娘是哪里人?”   “你问这么多,要我怎么回答?”,他发出愉悦的笑声,然后声音沉沉的说,“你和程易轲遇到了吧。”   方遥轻声嗯了一声,他微微疑惑,“就嗯?你不准备告诉我,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吗?”   “发展?没有发展,就是那样,师兄师妹。”,方遥躺在枕头上,摸着怀里的玩偶。   “我们这样的师兄师妹吗?”,听他语气就知道他并不相信。   方遥临界在崩溃的边缘,“你别问我了好不好,我实在是,”,她把玩偶扔到一边,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想了半天,她说道,“就这样吧,我也没劲折腾了,你在哪结婚,我一定到。”   “具体时间地点下周一我亲自送到你单位,对了,师兄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后悔,人啊,做任何事情,再糟糕的也好,只要事后不后悔,怎么作都是有道理的。”   然后,陈逸飞突然笑了,接着说,“不过,我没你和程易轲能作,所以,退出。”   方遥听的没头没尾的,和他客套几句就挂了,过了好久也没睡着。   那句,千万别后悔,就像个流浪猫一样眼巴巴地盯着她。   她也很想和自己和解,她不是没有这么想过,这么做过。   只是一旦与自己和解之后,一旦将程易轲这个名字从方遥的生命中如同橡皮擦一样抹去后。   那种噬骨的痛便会重新席卷而来,甚至。比程易轲不爱她,还要痛。    ☆、章节十二   下周一,上班时间。   方遥在办公室里等陈逸飞的到来,她太好奇这位师兄的新娘是何方神圣了。   毕竟当年陈逸飞的劲头也非常的足,压根不低于程易轲。   还记得大二的校篮球联赛,那时方遥带着期盼的心情去到篮球场,她私心一致认为程易轲会参加,没想到程易轲穿着短袖短裤,露着白花花的大胳膊大腿,居然安之泰然的坐在一边喝汽水。   上场的是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陈逸飞同学,场子还没热的时候,他也只是在戴着耳机在一边做着,不吭声,就跟奥运会前孙杨上场的情景一模一样。   舍友在身后哇哇乱叫,一排播音的的美女拉着“新传必胜”的横幅,还有前排的几个小女生拿着小拍手,一直发出热烈又轰动的声音,方遥受不了这样的阵仗,她心中不知道怎么的慌张,方遥回头不安的说,“我还是先走…”   她舍友愤怒的按住她的肩膀,“阿遥!你能不能有始有终一点!”   方遥想哭的心都有了,内心os咆哮着:我根本没想来看他的啊,明明是你们太激动!   只见场内人人面露红光,眼中兴奋雀跃,唯有方遥一人冷漠着脸望着人潮人海,身前身后的那场面简直可以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虽然方遥是新传的人,但是整场球她的目光全部锁定在一个播音的男生身上,那男生长的简直了,得是上辈子积多少德,这辈子才能长这样啊。其实她的私心还是希望播音的那个男生多进几次球,应了那句话,美好的肉体,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能为了惩罚方遥对自己学院的背叛,一个飞来横球正正好砸到她的头,她感觉球场里的所有人都叠影重重,整个球场的人都安静了,往她这里看,前排的女生的小拍手吓的掉在地上,舍友在背后猛晃她的头,“阿遥,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啊,啊喂!”   然后不知道是谁,双手捧着她的脸,像摇汽水瓶子一样,左右一晃,频繁多次,方遥勉强恢复了正常的视觉,她定睛再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刻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的陈逸飞。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方遥看到陈逸飞总是会有一种“我是不是做梦的幻觉”,时不时习惯性的左右晃晃脑袋,那天的记忆成了她生命中的一个最难以抹去的黑色斑点。   而记忆中,那个刻薄的人,由始至终,都露着他那白花花的胳膊大腿,边晒太阳,边躺在草地上听他的mp3,哪怕方遥差点被砸的六亲不认了,他也没抬头看一眼,哪怕是看好戏那样的看,都没有。   “怎么?还想被我的球砸一顿?”,陈逸飞笑着推开了玻璃门。   方遥从记忆里打了个冷颤,然后慌忙笑笑,“你还真准时。”   “那可不。”,陈逸飞倒是很自觉,自动坐在她对面的黑色转椅上,“你们楼下的保安可真够事的,我连说了三遍我是来找你们单位的方遥,他还一直问,哪个方遥,谁是方遥?”   方遥抿嘴笑,“可能我不太有名吧。”,她起身给陈逸飞到了一杯水。   “然后,我一说就你们那《直播当事人》制片,你认识不?他连忙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和那姑娘很熟的,这个社会是怎么了,一个保安都那么势利。”,陈逸飞接过方遥的纸杯。   “他可能觉得你找我真有正事吧。”,方遥想了想,又问道,“你今天来是干嘛的,快说正事好不好!”   方遥手托腮,满脸期待的看着他从包里拿出那张红彤彤的喜帖,方遥眼神随着那张喜帖而定点移动,就像看着刚出炉的螃蟹一样。   陈逸飞故作嫌弃,“你能不能擦擦口水,是不是你觉得自己嫁不出去了,看着这喜帖心中兴奋啊,这样吧,我把这婚退了你看怎么样?”   方遥白了他一眼,手一伸,“快点!我都好奇死了。”   打开喜帖扉页,新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汪水期。   “这个名字,一听就无敌有文化!”,方遥的第一个评价,然后她又看了看时间地点,不由的摇头赞叹道,“你是不是挣大钱了?希尔顿哎!”   陈逸飞倒是淡淡,“我就一做后期的,哪有多少钱,都是我爸妈出的呗,老人家就是这样,总想着风风光光把我嫁…”,他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露出一个十分懊悔的表情,“让我娶个媳妇儿。”,他纠正的恰到好处。   方遥对他笑了笑,然后笑容开始不自然,她想了想,“你,看来你并不是心甘情愿?”   陈逸飞不置可否,只是拿起水杯喝口水,方遥心中有些失落,她没想到原来陈逸飞过的也并不快乐,曾经她一直很羡慕陈逸飞他洞悉世事,虽不善与人沟通,却心中有主张。   不像自己,不仅不善于沟通,而且得过且过,对于人生、感情,都是一股脑的冲动,和没目标的信誓旦旦,这样的五分钟热度常常以失败告终。   看着陈逸飞的样子,失去了曾经在球场上傲视一切的清高,还有站在夕阳里劝解着自己结束可笑又自欺欺人的暗恋,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被生活,被家庭,负上了镣铐的犯人,他心甘情愿的去最高档的饭店和最美好的新娘子结婚,组成一个家庭,或许过几年,他还会有自己的家庭。   他摸了摸纸杯,然后缓缓道来,“方遥,人生里很多事,不是你心不甘,情不愿,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的,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她比你惨。”,陈逸飞笑了一下, “她呢,喜欢上一个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的人,她疯狂的给那个男的写信,收到的仅仅是那个男人淡淡的回复,信已收到,多谢美意。然后呢,她身边所有的朋友都在背后告诉她不要犯傻了,可是她不信啊,她总是相信那个男人和她是会有结局的,因为这个相信,她背弃了很多很多真心为她好的朋友,包括爱她的人。”   方遥听得入迷,没意识到他已经说完了,然后她微微回过神点,咬着嘴唇,凝神思考片刻,干净利落的说,“所以,这个女孩叫方遥?”   陈逸飞大笑,“我可没这么说。”   方遥无奈的摊摊手,“你就是那个意思。”   “她不是你,我一开始就说了,她比你惨得多。”   方遥嗯了一声,然后不知道是同病相怜,还是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惊醒考量,她接着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说那个女孩。”   陈逸飞看了她两眼,然后苦笑着摇头,“没有然后。”   方遥点头,然后由衷的说,“对,这样的感情,注定是没有然后的。”   “可是你有。”   “她没有,为什么我就有。”,方遥好笑的问。   陈逸飞两只手放在桌子上,交叉状,神情凝重的看着她,“因为她是暗恋,而你不是。”   “哦?”,方遥的语气明显不相信,像配合小孩子一样冲他哦了一声。   “你真的假的?”,陈逸飞开始有些不相信了。   “你真不知道他以前喜欢过你?”,他的遣词造句十分讲究,喜欢过,又暧昧,又可惜。   方遥有一秒的游离失所,她迟钝的抬头,看着陈逸飞荒唐的对着她笑,故意装傻,“什么?”   “大学的时候,程易轲没对你说过吗?他真能忍啊。”,陈逸飞抱肩笑。   “虽然吧,我知道你不太想结婚,但是你也不用说这种话来刺激我,这可不厚道。”,方遥右手握着一支黑笔,对着他擘肌分理,其实是想诱导他说出更多的□□,这也算方遥小小的心机。   陈逸飞眯着眼睛看她,然后缓缓的笑了,“方遥师妹,就看在我做了你这么多年师兄,你也没对我见色起意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想听吗?”   “你都说是秘密了。”,方遥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接着露出她本来的真面目,“那我能不听吗?”   “有一次,大学时候,他回宿舍不停的在宿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我打游戏呢,我实在受不了了,问他你到底想干嘛,他突然从书包里搬出一堆书出来,全部都是微表情分析大全…”,说到兴处,他不禁摇头失笑,“其中还有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我当时真以为他疯了,他跟我讲,他就不信找不到证据,证明你喜欢他。”,陈逸飞说的慢条斯理。   方遥倒没感动,她像听了冷笑话一样,噗嗤笑出来了,“真逗。”   陈逸飞沉了沉脸,“怎么,你不信啊?”   “我信你,那我就是傻缺。”,方遥做逐客令状,“快走快走,我还要上班呢。”   “放心,我一定来,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抚慰下你即将没有自由的灵魂。”   陈逸飞最后不忘又从包里拿出个喜帖,“帮我给你的白月光。”   方遥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你跟他这么熟,你怎么不给?”   “谁说我跟他熟了,不熟不熟,虽然同住了四年,就是普通同学,还是你给比较好。”,他嬉皮笑脸。   方遥硬着头皮收下,“知道了,你走吧。一个已婚少夫,和一个未婚少女,拉拉扯扯,共处一室,不好,知道吗?”   陈逸飞走了还不忘补一刀,“是啊,二十七岁的少女,稀罕物。”   “滚!”   等到陈逸飞走之后,方遥低头看了看表,十点一刻。   按照程易轲的工作日程,他应该还在二楼会议室开会,这正是好时候,悄无声息的把喜帖送过去,这样他也不知道是谁。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主任办公室那层的行政厅,然后她试着推了推副主任的门,发现是锁着的,她心里嘀咕,“还挺有安全意识的。”   正当她抓耳挠腮之际,她低头看到了门和地板之间的缝隙,塞进去一张喜帖是绰绰有余的。   方遥左右张望了几眼,周围都是静悄悄的,于是她趴在地上,找好角度,嗖的一下发射,正中目标,她心里欢呼雀跃的叫了声:yes!手握胜利的姿势,明快的笑容在脸上。   刚起身,一转头,她的神情凝固住了,她心底的小人拿着刀从远处突突突地赶来,一刀接着一刀刺进她的心脏里,她真想骂自己,方遥,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或者,程易轲心底的那个小人,也有同样的问题。   他一副嫌弃她的表情,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直达她的心底,并非男女之间的情话俏皮话,程易轲百思不得其解地说,“你最近是不是应该去看医生了?”    ☆、章节十三   方遥眼前一黑,差点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方遥,你有病,你真的有病。现实总是这样,你只在不相干的人眼中,才会鲜衣怒马,风光无限;在某些人眼里,你洋相出尽,并且不知悔改。   转过身,方遥缓缓的站了起来,程易轲眼中微笑着凝视着她,只是这层笑意中,总暗夹着冰冷的暗箭,趁方遥不注意时嗖嗖嗖朝她这里飞来。   程易轲最好给人放冷箭,方遥这是知道的,你和他说话,必须打起百分百的精神来,不然一不留神,他就在细枝末节中给你下个套,让你防不胜防。   这么些年,方遥实在是太清楚他的脾气性格了,所以,无时无刻,方遥都会有防备。   “你看到了吧?”,方遥双手背后。   程易轲眨了眨眼睛,脸上没有一点情绪,他很惬意的点头,“当然,我又不瞎。”   方遥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就是脱掉高跟鞋,然后抓着鞋面打在他的头上。   虽然她的内心的戏十分丰富,可是面上依然是淡淡的,就跟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后把碎发别到耳后去,若无其事的说,“我把喜帖,放你办公室了,我先走了,拜拜。”   他收起了笑意,就在方遥试图从他身边溜走的那瞬间,他拉住了方遥的胳膊,“你这是放吗?传达室送报纸的阿姨都比你态度好。”   “那要不,我把阿姨叫来,再扔一回?”,方遥忍不住怼了他一句,然后尽情的站在原地享受着他哀怨的表情。   程易轲凝视着方遥没有说话,看起来他并不打算接她的话,讪讪地说,“你刚才说你是来干嘛的?”   方遥愣了一下,说道,“哦,陈逸飞结婚了,我来送请帖。”   他冷笑一声,好笑着问她,“他结婚,为什么送请帖的是你?”   方遥真被他问住了,她还真想了一会儿,接着陈述道,“他来给我送请帖,然后你不在,就让我递给你,就是这样。”,方遥摊手无奈地看着他。   程易轲低头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不直接给我,或者放在楼下提醒我去取,非要你来做中间人?”   方遥快被他绕进去,打断他的莫名其妙,“你等等,没这么复杂吧?”   程易轲也打断她,“不是我想的复杂,是你头脑太简单了。”,然后他冷冷淡淡的说,“反正他结婚我不会去。”   “别呀,为什么啊,你们关系那么好,你不去你会后悔的!”,方遥跟在他后面坚定的说。   “你凭什么左右我的想法,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生气,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们之间有误会?”,方遥冷静的说,程易轲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可是方遥说不出来,她接着又问,“或许说清楚会更好一些。”   程易轲突然把脸转回来,他突如其来的转身,把方遥生生的吓了一跳,“说清楚?怎么说清楚?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方遥,你有时候特别圣母你知道吗?”   “我怎么圣母了,我好心好意撮合你们俩…”,她抿了抿嘴,说道,“不是,我只是不想你有遗憾。”   程易轲若有所悟的看着她,“你要真不想我有遗憾,那天你就不会赶我走了。”   他脸上没有半点笑容,方遥怔了怔,这回她没有装傻,她清楚地知道他说的是周末在她家的事情,无论程易轲怎么向她解释自己和徐嘉依没有任何关系,她依然听不进去。   与其说听不进去,还不如说是自任躲避般的拒绝他的一切。   “那天的事,以后再说,我跟你说的,是现在,是刚才。”,方遥盯着他的鞋子,认真的说。   “我不想跟你谈他,这只会让我恶心。”,程易轲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然后定了定,说道,“方遥,如果当年我没有出国,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方遥被问住,她挤出一个笑,“我不知道。”   他不耐烦的换了一个手撑着玻璃门,不让它关上,嘴里无情地念着,“不知道不知道,方遥,你能不能换个词儿?自从我们认识之后,你到底说了多少个不知道。”   方遥无声,他又开始悉数她的过错和欺瞒。   “你走吧,我看着你就烦。”,程易轲没有继续说,铛啷一声关上了门,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   方遥应该感激他什么都不是说,不然他们俩要在电视台这样人多口杂的地方对着清算过去了,这就像在逼她在众人面前脱光衣服。   回到办公室,小刘领着几个实习生进来,跟她说了好多话,方遥坐在位子上呆呆地看着她们,只见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浑然不知她们究竟在说什么,随便嗯了几声就让他们各自忙各自的了。   她喝着已经凉了的咖啡,记忆突然猛烈了一把,她想起当年她费劲吧啦的从一中考到x院时,第一次撞见他。   用撞见这个词,相当准确,因为那次撞见,方遥并没有任何的预谋。   2008年的寒冬,本来作为系办组织部前去辩论赛帮忙负责的她,路过千人报告厅的门口,便看到络绎不绝的队伍,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粉色的场刊,方遥正在奇怪为什么今天大家格外的热忱,往常这样的汇报活动基本都是学生会的一些人帮忙来凑人数。   当她走到队伍开头的时候,一张场刊落在她的手上,她才明白。   站在队伍前面的师姐,何蔚云着急忙慌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方遥方遥,快点,你赶紧去后台帮忙,现在那里都乱成了一锅粥了!”   然后,何蔚云把手上的一个巨大的化妆包,还有一沓子场刊塞到方遥手里,“快点吧,别磨蹭了。”   方遥看到场刊上的邀请嘉宾一栏,前几个都是校辩论队的翘楚,最后一个,楷体书写着的三个字,   程易轲。   那是自从在一中之后,她在x院第一次看到程易轲这三个字,虽然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论坛的八卦帖子中听到过很多次,可是都没有此时此刻来的触目惊心。   是的,触目惊心,她又开始害怕了,她犹豫着该用哪一种情绪走向后台化妆室。   千报的后台并不大,老实说那里很小,很拥挤,进去的人都要凭着胸前挂着的工作证。   走到入口,方遥机械地从包里翻出那张工作证,她似乎在故意磨蹭,明明就在手边,她非要多翻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从包里拿出来。   在门口放人入行的一个师兄看到了她,爽快地说,“嗨,你进去吧,方遥。”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又不和合章法的,把方遥往里面推,把方遥往那个方向推,往有程易轲的地方推。   方遥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虽然心里知道早晚有一天就会在x院见到程易轲,即使x院那么大,北方也那么大,大到令无数追梦者来到这里漂泊,可是此刻,在方遥眼里,也不过如此。   这里一点都不大,就如同在南城的一中一样,她只要有一点点勇气,就敢从他们班门口走过。   只要有一点点勇气,她就能见到程易轲。   下了一个转角的楼梯,化妆室灯火通明,一排镜子上挂着无数个灯泡,打在人脸上洋溢着一股近乎虚假的美好,暖黄的灯光把模特脸上的青春痘印都盖住,飞扬的挑眉,艳红的嘴唇。   方遥一步一步朝里面走,看到被黑压压的人群围着的角落,不用想都知道,那是程易轲。   她听到程易轲沉沉的笑声,再也不会听错的,那一种十分虚伪的笑,听声音来说,程易轲并没有发自内心,他对谁都可以那样笑,那样的好。   其中一个师姐问道,“化妆包这么还不送过来?”。   方遥听到那是沈丰师姐的声音,心里对她竟有一丝小小的怨毒,把全院系的□□扔给低年级的部员整理,自己却在这里和别人搭讪。   另一个师兄过来拿了一瓶矿泉水,说道,“我去催催何蔚云吧,化妆包在她那儿。”   沈丰笑一下,长长地哦了一声,“何蔚云的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咱们组织部里就是这样做事磨蹭。”   方遥故意不说话,把手上的化妆包藏到身后,镜子里的一角正好印出她此刻的细微动作。   程易轲坐在椅子上,指甲敲在桌面上,发出微妙的声音,这声音既不会使人觉得他不耐烦,也不会凭添尴尬,他细长的眼睛微微下垂,似乎是盯在镜子里的某一处细细端倪。   沈丰催促道,“要不用我的吧,系里面准备的应该也一般般。”   正当沈丰炫耀般的从包里把她的那个Dior化妆包拿出来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师姐,化妆包在这里。”   众人回头看,方遥把一个化妆包举到胸前,唯独程易轲没有回头,也没有从镜子里看她。   他有些微不耐烦地瞧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快点开始吧。”   问题是,有两个化妆包,用谁的呢?如果在沈丰之前方遥就把化妆包拿出来就罢,这时候出现同时两个,沈丰也有些尴尬。   方遥不说话,她的默不作声,更给沈丰平添了不少尴尬。   所有人都等着程易轲开口。   程易轲冲着镜子里的方遥勾了勾手,“你过来。”   方遥突然间有一种如临大敌的窘迫感,就好像以前的抗日英雄被皇军抓到,英勇就义时一样。嗯,没错,她是英雄,程易轲是皇军。   不对,这样的比喻放在他们两身上太凌云壮志了一点,他这个勾手的姿势,加上他略微倾斜的坐姿,怎么看,都不太正经。   好像下一秒此人就要语气淫邪地说,“过来,给大爷笑一个。”   方遥把舌头卷起来藏在嘴巴里,程易轲绝对看不出她现在有多紧张,即使她表面却还是淡然的模样。   人群纷散后,方遥终于看到了程易轲完整的一张脸,虽然在重遇他之前在校内网或者论坛上看到过他的无数次照片,包括去年代替x院在某某杯微电影节上获得了优秀纪录片的奖项,他穿着一件蓝衬衫在红毯上的留影。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奖项,不是什么三大电影节,云云国际奖,只是一个平凡到甚至黯然的奖项,可是方遥通过照片看到他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快乐。   如今的程易轲,只是过了一年,他脸上的那层稚嫩便消散了,取代的是更加瘦削的面庞,显得他的鼻梁更高,眉骨更突出。   只是眼前这个人,却无法和她记忆里那个重叠,她稍不适从地笑一下。   这个笑,在程易轲眼里却是那么格格不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吗?”,程易轲盯着她看,这双眼睛,直直地钻到方遥的心里。   就在方遥还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之际,方遥率先开口,却没有对他说,而是身旁的那个骄傲的沈丰师姐,“师姐,这是化妆包,是用你的还是用…”   “就用你的吧。”,这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方遥环顾一圈,最后回归到程易轲的那张脸上,原来是他在说话。   方遥注意到沈丰刚刚伸出的那只拿着化妆包的手,稍微地缩了一下,她圣母心又开始泛滥,开始自责自己刚刚为什么非要故意给沈丰难堪。   这世上的哪个少女不圣母?   “这不是我的,是何蔚云师姐的。”,方遥字正腔圆地重申。   “方遥…”,沈丰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按照平时沈丰在学生会的气焰做派,她一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方遥明讽暗刺地数落一通,只是今天程易轲在场罢了。   这样的话方遥听的太多了,过来的经验人告诉过她,大学到了学生会大一新生别总想着和师姐师兄对着干,说话也别带着刺,这对你没好处。   不过方遥就是看不惯她这样的做派,在部里面明明是何蔚云做累活儿最多,但是被表彰的永远是这   位部长沈丰,刚才在外面看到何蔚云风尘仆仆地检票,她心里有一丝心疼。   程易轲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方遥啊方遥,你又在自作多情什么,这有什么区别,难不成他还是因为你才选了这个化妆包   吗?他只是想早点结束这小女生间没有硝烟的战争。   方遥相信他看出来了,他那么聪明,一定看出来了自己对沈丰的不友好,她恨不得找个地洞赶紧钻进去,为什么好不容易见他一次就要表现的这么的小气,做作。   她放下化妆包就准备走,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化妆间,没成想程易轲叫住了她,语气是那么的自然毫不异样,“你不帮我化吗?”   方遥深吸一口气,“我,我不是管这个的。”   “可是我不会。”,他一脸无辜,交叉着十指,放在膝上,“那怎么办呢?”   方遥回头,也像他那样无辜地说,“那怎么办呢?”   手机在桌子上突然一震,方遥才从回忆中脱身,脑子里却还是那天她是如何别扭地为程易轲化妆,他凝视自己的眼神,还有当她猛力地把粉底扑在他脸上时,他那句“你能不能轻点?”   方遥重重地锤了自己脑袋两下,作孽啊作孽。   她行动迟缓的打开微信,里面有两条未读消息。   相隔时间长达五分钟。   10:45的一条来自程易轲,[你是不是一定要去他婚礼?]   10:50的还是他,[我陪你去。]   这两句话怎么看怎么像,[你是不是要去送死?][好,我陪你去死!]   方遥不假思索,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好。   什么好,他们两个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心中烦闷之际,她又把马克杯里剩的半杯凉咖啡给喝的一干二净。 ☆、章节十四   婚期定在周六晚上,很惬意的日子。   方遥从抽屉里拿出陈逸飞的结婚喜帖,十分精致的卡纸,米色的封面,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新娘和新郎的名字,陈逸飞&汪水期,也不算失了品位。   陈逸飞这个人的眼光一向高,大学时候就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常常看到他和这个女孩走在一起,又看到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等车,可是她们都不是他的女朋友。   一次在火车站的麦当劳碰到他的时候,陈逸飞冲方遥招了招手,方遥迟钝的点了点头,她没想到平日里这么高傲的陈逸飞,居然会对自己打招呼,他从人群里走过来,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走的很不舒服。   “你家是南城的吧?”   方遥吃惊,“你怎么知道?”   他只淡淡的说,“我猜的。”   方遥笑道,“真是巧。”   陈逸飞之所以能知道她家是南城的,那是因为在系办的资料本里,他特意查过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巧合,不过是他的故技重施而已。   举行婚礼的酒店是在希尔顿酒店,方遥住在城北,而酒店在城西,她整整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才到。   当她走到酒店旋转门前,她这才失了算,她看到前来赴宴的宾客个个都是华服长裙,手提各式样的手袋,有的是香奈儿,有的是圣罗兰。   她再低头看看自己穿的,不由的想笑,纯黑色的阔腿长裤、短襟上衣,为显得庄重,她还特意穿了一双她最贵的高跟鞋,那双高跟鞋整整花了她两个月的工资,才从商场里请回家来。   在宴客大厅正你一句我一言的宾客们,像是看着一个闯入者一样,疑惑不解的看着这位不怎么像宴请人单中的方遥。   方遥抓紧了包,她环顾全场也没看到熟人的影子,就连新郎新娘也不在场内。   站在她对面,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夹克背心的男服务员看了她好久,然后转向其他地方,为那些[晚礼服]送去了一杯杯香槟。   现在连个服务员都这么势利了?方遥哑然失笑。   就在她手足无措,准备慌慌离场之时,她的胳膊似乎被一个人轻轻拽住,她回头看,程易轲面不改色的站在她身边。   他西装笔挺,方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的确,他是个很好的西服架子,撑得起挑人挑腿的剪裁。   程易轲头也不偏,嘴里念着,“看什么?”   方遥恍然回神,“你不是说你不来吗?”,她有点儿想笑,说这不来,勉强来了还把自己拾掇的这么隆重。   他仍然语气冰冷地说道,“这是起码的尊重。”   “你说我不尊重他?”   程易轲笑着瞟她一眼,“没有,你没把今天当回事,我很高兴。”,说的阴阳怪气。   举着托盘的服务员在他们俩面前停了下来,冲着程易轲微笑示意,程易轲拿了两杯香槟。   方遥接过,瞧了那个服务员一眼,刚才她来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么热情的服务。   正好她口渴,一仰脖便喝了一半,好歹这也是香槟啊,程易轲担忧地看着她,想提醒她你能不能慢点喝,“你…”   这时候,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拍手声,他循着人潮声看去,陈逸飞亮相了。   “果然,穿上西服,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方遥在一旁点头称赞。   “是吗?’,程易轲只顾喝手中的香槟,对她的称赞不闻不问。   “你看过新娘子吗?”   “没有。”   方遥嗔道,“你怎么都不好奇?”   程易轲好笑地看了她,说道,“又不是我老婆,我好奇什么?”   方遥哑然,心中再次捶胸顿足,自己没事跟他扯什么淡。   陈逸飞简短又客套招待了宾客几句,然后大厅里又回归了刚才的热络。   方遥在婚礼开始前,匆匆去了趟洗手间,她正抱怨着感应水龙头不听话的时候,一只手从身后抓着她的手腕放在出水口的中央,“你得等一会儿,水才会出来。”   方遥从镜子里看到是陈逸飞,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在婚礼的现场,挽着他的新娘冲着所有宾客微笑,就跟刚才一样,没有半点失措。   “你?”,方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轻轻用了些力,把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出,却没留半分刻意的痕迹。   反倒是陈逸飞笑了,他的西装紧致,看样子这件西服就应该是号称全世界瘦子的天敌,“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遥听到从大厅穿来的音乐,有些担忧的问,“你不在行吗?”   陈逸飞带着一丝颓废,笑了笑,“当然可以,我只要最后出现一下,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方遥遥了摇头,“从上次你在我办公室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问题,说吧,为什么突然结婚?”   “不为什么。”,他绕过方遥,对着镜子笑了笑,第一次晓得不自然,第二次就很完美,没有半点瑕疵。   “你不想结婚的,对吧?”,方遥对着镜子里他问道,然后她又接着说, “可能我这样说,很不好,你的新娘如果听到了,肯定觉得我在破坏你们美满的家庭,但是你既然这么不开心,何必要强迫自己呢?”   “你为什么还不结婚?”。陈逸飞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过头问了她。   方遥愣住,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奇怪的笑了笑,“可能,我倒霉吧,就是碰不到对的人。”   陈逸飞无力的笑,摇着头说道,“不是你倒霉,是我胆小。”   方遥一知半解的,虽然不明白陈逸飞现下在说些什么,但是她最好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让他赶紧回到婚礼现场去。   方遥听到音乐声音突然间停住,人潮中有朝前走的声音,她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漠然地说,“可能吧,你赶紧回去吧。”   陈逸飞并不吃这套,淡淡说道,“方遥,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心里完全是另一个人,你说人奇不奇怪,总是爱上那个,不爱自己的人。”   方遥怔了,然后她迟缓地笑了一下,“不奇怪,这种事我见多了。”   “有时候我很佩服你,可以坚持那么多年。”   方遥感觉心尖上爬满了蚂蚁,一点一点在挠着她,她抿了抿嘴,说道,“我不清楚。”   他扬眉笑,“你不清楚?”   “对,我不清楚。”,方遥似乎坚定了这样的说法,她清了清嗓子道,“如果我把我自己弄清楚了,那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或许,我会很幸福吧。”   陈逸飞顿了顿,走过她身边,“方遥,我认输了,不是输给他,是输给我自己。”   “陈逸飞。”,方遥叫住他,下了决心一样,她凝视着陈逸飞的侧脸,轻笑了一声,“我不明白我热衷折磨我自己的原因,我只清楚除了那个人,我爱不了别人。”   陈逸飞嘴角勾了勾,一声嘲笑从他鼻里呼出,像是在对他自己软弱的嘲笑。   “我太胆小了。”   方遥像是预谋好的笑,“你都结婚了,你还不够大胆啊?”   “我看到他了。”,陈逸飞走之前幽幽的说,“他在找你,还挺着急的。”   方遥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对着镜子笑了笑,面对镜子里这个成熟,卷发半挽的,即将迈入三十岁的女人,此刻的她倒心情愉悦,过去的一切不算辜负,或许就够了。   至少,她没有对不起,那个十八岁的自己。   当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那一刻,即使方遥知道他们并非相爱,却也泪湿眼眶。   程易轲侧目看到这一幕,停下鼓掌的手,悬在半空中无处安放,嘴角不由抽搐了下,“你比陈逸飞还入戏。”   “你懂什么,人生在世,没点演技,你会很辛苦的。”,方遥继续拭泪,不去理会他。   程易轲凝视她,眼角有笑意,然后低眸,缓缓说道,“方遥。”   “嗯?”   “要不我们也结婚吧?”   方遥刚从包里拿出的口红被他吓的掉地,方遥也来不及拾,“你说啥?”   程易轲很快从她刚刚的柔情里脱身,他没心没肺的挥了挥手,发出虚心的声音,“我啥也没说啊。”   方遥面不改色,转头对他粲然一笑,心底一股怒火“蹭”地燃起。   此刻,心中的小人都在愤怒地跺脚,她们群起反抗,嘴里骂着:“王八蛋!王八蛋!”    ☆、章节十五   婚礼结束后,新人在酒店门口送迎各路宾客。   方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口,陈逸飞十分热情地对各路人投去微笑,握手,再告别。   他扮演了一位十分儒雅的男主人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对他赞赏不已,尤其是他的老丈人,上一任的副市长,方遥在电视里看到过,就在她刚工作的第三年,这位副市长还来过他们台里视察过,所以,在婚礼现场,方遥看到他,心中莫名的产生一丝很阴暗的想法,那一瞬间,方遥居然在怀疑陈逸飞是否真心诚意。   酒席上她走神很久,程易轲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不要这么失意,不然别人会以为你很不满今天的婚礼。”   “你知道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   方遥扯了扯嘴角,“那不就够了。”,方遥心中如有若无地对陈逸飞的婚姻画着问号,话不择言,莫名的把心里话说出来,自己却不知道。   程易轲沉默很久,专注的看着桌上的橙汁,转了转杯子,没有说话。   随着酒席散场,门口结伴而去的宾客很多,围在新人身畔,陈逸飞应付自如,他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而他身边的新娘,汪水期小姐显得更加的明艳,虽然疲倦了一整天,但是每当她看向陈逸飞的时候,她还是那么的温婉深情。   方遥发现自己面对这一对璧人,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也挤不出一个祝福的表情,她不知道究竟哪一面是真的,哪一面又是假的。   “方遥。”,在她愣神的时候,陈逸飞招呼了声她。   那一瞬间,她思绪又飞到千山之外,她想起了若干年前,在火车站的检录口处,二十二岁的陈逸飞也爽朗着朝自己招手笑,那时候他还是个大男孩,那时的笑,虽然不够完美,却也阳光真诚。   现在,他组成了自己的家庭,身边站着的是美丽大方的新娘子,汪水期温柔似水地冲她微笑,这一幕,真是又是温情又是残忍。   方遥感觉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整个身子朝前不自主的倾斜,就在她快要站不稳的时候,又是那一双熟悉的大手拉住了自己,还没等她回头,就听到熟悉的腔调,“不管怎样,我都要祝福你,居然是我们当中最早结婚的。”   陈逸飞或许也被他如此和善的态度吓了一跳,但眼前看到的是程易轲无比坦然释怀的样子,他浅笑着答道,“我还等着你的好消息,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十几年了。”   他顿了一下,“我一直认为,我们很像。”   程易轲缓然摇头,“不,我们一点都不像。”   “是你的荣幸。”,陈逸飞垂着眼,似乎是又心不甘。   汪水期眨着明亮的眸子,不解地看着程易轲,程易轲笑着对汪水期道,“今天的Godiva,味道很好,果然陈先生出手大方。”   汪水期腼腆的笑了笑,“那是我定的,总觉得婚礼这么死板的形式,吃点甜品大家会心情愉悦。”   方遥怔住,她仔细地打量着汪水期,她除了有完美的外表,更多的是藏在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品格,这是靠化妆,靠穿衣打扮都到达不到的高雅。   “祝你幸福。”,方遥伸出了手,汪水期有一瞬间的诧异,紧接着便是灿烂的笑,“谢谢你,小美女。”   方遥被她逗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汪水期又说,“不过,应该是祝福我们吧,说的好像你不想让他幸福似的。”   方遥忍不住又笑了笑,“无所谓啊,你幸福就好了,他呢,要比你稍微少一点点的幸福才好。”   汪水期转着她迷人的大眼睛,然后似乎是听懂似的,莫有所思的点点头,“那这样的话,你也要比程先生多一点点的幸福才可以,我没有说错吧?”   方遥浅笑着回应她,“当然,当然没有错。”,汪水期果然是聪明人,和外面的那些徒有美貌的女孩不同。   简简单单,一来一回的对话,两个女人便交代了彼此的感情,彼此的心甘情愿。   陈逸飞扭头看着她们,“你们认识?”   方遥摇头晃脑地答道,“今天的新娘子,怎么会有人不认识?”   “你们女人可真厉害,这么快就能勾搭上。”,陈逸飞叹服地说道。   汪水期拎起裙摆,无比确信地说,“你们男人,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   四人又是同时低声笑。   夜色微凉,方遥感到一阵凉意,肩上已被人披上一件外套,程易轲良久才开口,“这么冷的天,你都不知道带件外套吗?”   方遥笑笑没有回答,街道附近的人不多,这里不是闹市区,自然烟火气少了很多,路过的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还有骑着电瓶车匆忙回家的小夫妻,又或者还有蹬着三轮,后面坐着老伴的老夫妻。   程易轲像是想起了什么,“还记得以前吗?”   方遥步伐变慢了许多,他又继续说,“大学时候,我们去看画展,路上也碰到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夫妻。”   “记得,当时你还说…”,话在嘴边,方遥又生生咽了回去,眼睛里有温情,嘴上却硬撑,“说天气很好。”   程易轲反笑,如果她真能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当时的一切,她倒真的坦然了。   方遥想起,那是他们刚刚认识的第一个元旦,那天早晨她准备去图书馆写论文,手机却响起了。   程易轲问她有个画展有没有兴趣。   方遥:是关于什么的?   程易轲:表现主义,好像是这个,记得和你的论文有关,去不去?   方遥:去,还有谁一起去,我们好一起拼车。   程易轲:就我们。   我们,这个词。真是既平常又暧昧啊。   好像小时候玩游戏时,我们是一国的,他们是一国的,这么轻而易举地分门别类。   方遥抵住心中的欢欣雀跃,只回了两个最稀疏平常的字,好的。   画展是在热河南路旁边的一家地下书店展开的,去的人并不多,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对画展感兴趣的,尤其是这位并不家喻户晓的画家。   在去的路上,61路公交车很挤,方遥勉强地抓住一个晃悠悠的手扶,整个人随着车子的颠簸乱晃悠。   程易轲站在自己的身边,他个子高,很稳地抓着头顶的扶手。   一个急刹车,整个车里的人都不自主地往前一冲,就在方遥快磕到玻璃窗上时,程易轲适时地在身边拦住了她不受控制的肩膀。   那双大手紧紧地扣在她的肩膀上,方遥甚至能感觉到一阵痛意,他用了最大的力掐在她的肩膀上。   方遥紧闭眼睛吃痛地低呼一声。   程易轲也感觉到了,他面露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方遥摇头说没事,过了晌久方遥都没有说一句话,程易轲又低头贴近问她,“没弄疼你吧?”   方遥很自然地说,“真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方遥确实有点疼,但不至于呼天抢地的地步,她不明白为什么程易轲要和她纠缠这个问题。   坐在老弱病残专座的一个烫着泡面头的大妈,鲜有意味地斜眼打量了他们俩个一眼。   下车去画展的路上,方遥看到一个爷爷骑车带着奶奶,正好是正午的阳光下,奶奶眯着眼看头顶的阳光,暖和的光照在白茫茫的头发,就如同十二月的雪一样,南方的孩子很少见到雪,只要一下雪,一定会光着脚丫子跑到阳台上哇哇乱叫。   于是,方遥见到此情此景,很是动容。   方遥因为凝神路边这幅流动的画幅,步伐变得慢了起来,程易轲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幽幽地说,“真不知道你老了是什么样子?”   方遥回过神来,惊讶地啊了一声,程易轲没有看自己,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老夫妻俩,他接着说,“也不知道过几十年,我们这些同学都变成什么样了。”   刚悬在喉咙边上跳动的心脏顿时平静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同学。   方遥没有表现的很失落,她反而很灿烂地笑,“所以再不走,画展就要关门了。”   到了画展现场,有好几个指示牌,上面分别用中英文写着各国的画家。   人最多的那个板块就是毕加索,围在海报附近的人特别多,乌压压的一片,大多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瞻仰的。   而其余的板块却是人烟稀少,就像不受关注的明星一样,被人晾在一边,那些人宁愿排两小时的队看毕加索,也不愿意去别的画家那里。   方遥有些无力地摇头,朝着里面走,那些指示牌上,方遥除了爱德华蒙克其余的一个都不认识,于是,她很理所当然地去了蒙克的展览馆里。   第一幅画的名字叫做《吻》,蒙克在1897年画的。   蒙克的画看久了,特别是近距离看的时候,会有一种切肤之痛,幽怨的恐惧感潜入你的内心。   《吻》这幅画里两张相视而对的脸正在拥吻,男人的面积很小,女人却很大,看起来女人的那张脸似乎要把男人吞噬了。   方遥在艺术史课上听徐教授说过蒙克情路的坎坷,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最悲惨的是,那个女人还是精神分裂,并且子人格不同,昨天爱你爱的要死,明天就想杀了你。   程易轲站在这幅画下,背着手感慨,“女人是可怕的。”   “少来了,女人爱你爱到疯狂,作为男人,不会觉得得意吗?”,方遥皱着眉头,低声抗议。   程易轲听完她的这番言论,像是被吓了一跳,哈了一声,“你听我说,我以你师兄的名义教你一个道理,一个女人哭了,并且她哭的原因是因为我,我绝对不会觉得那是诗意的美感,我会烦死。”   他顿了顿,一副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点点头,“一定是这样。”   方遥小声地反驳,“你不希望女人为你哭?可是就是因为爱你才会哭啊。”   程易轲十分干脆地说,“那我宁愿不要,这太吓人了。”。   方遥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你是害怕女人哭,还是害怕她们爱你。”,她侧目,等待着程易轲的回答。   她迫切地想知道隐身在“人人眼中优秀的程易轲”面目下的真实。   方遥不怕他说出何种残忍又自私的爱情观,方遥害怕他东躲西藏地再次装傻,伪装成好人脸的样子。   “我…”,他在认真地思考,想了一会儿,眼神飘忽地说,“我不喜欢别人为我付出。”   “所以方遥,如果你以后有了男朋友,千万不要为他付出,因为男人的想法都出奇的一致。”   方遥扬扬嘴角,“多谢师兄的忠告。”,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牙齿之间相碰撞,犹如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他倒是十分愉悦,“不客气。”   “姓程的,我想杀了你,现在。”,方遥当时想。    ☆、章节十六   想到过去,方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她会这么毫无顾忌地嘲笑过去的自己,还带着那么点神经质。   “过去的我也很怪,总是想着,想做一个好人。”,程易轲说这话时候倒是很嫌弃自己的样子。   方遥好笑,“你无间道看多了吧。”,程易轲一向自恋,方遥不信。   “因为我自身的缘故,我的家庭,我的父母,他们一起苛刻的要求我,要做一个好孩子。”,他皱眉想了想,然后很艰难地说,“你懂吧?就是那种光说出去就很值得骄傲的好。”   方遥缓缓点头,“方便炫耀?”   程易轲看了她一眼,然后两人同时默契的笑,这世上的人千千万,遇见合适的结婚对象,遇见合适的性伴侣,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岗位,这些都不稀奇。   稀奇的是,那个懂得自己的人。   这比见了鬼,还要不可思议。   愚昧之极的人类呢,把这种奇遇称之为爱情。   看到他的哑然,方遥心中似乎是有了几分数,她笑一下,“我父母以前也是,希望我能做个好孩子,什么都好,反正我这人也没什么主见,没什么欲望,我就拼命学习呗,拼命考试呗,最后好不容易做了他们眼中的好女儿,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不高兴。”   她露出一个可笑的表情,“你说这世上的事儿怪不怪?”   程易轲默默地看着她,然后百感交集地说,“所以,你也不高兴。”   方遥点点头,“但是,没有办法。”   “我就是你的办法。”,服务生把他的车开过来,他接过车钥匙,站在车的另一边,寒风里的他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暖,此刻的他,在方遥眼里,又变成了那个站在阶梯教室发言的程易轲。   方遥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怎么,突然把他的西服脱下,挂在自己的胳膊上。   程易轲的声音从车身另一侧飘来,极不现实,却又板上钉钉,“在一段关系里,我天生的喜欢占上风,我喜欢赢的感觉,所以,一旦我在下风了,我会疯狂地坐立难安,我一定要把这段关系扭转过来。”,程易轲诚如说。   方遥不知道他是在为过去的一走了之,解释,或是道歉,或是他的苦衷,现在她都无所谓了。   其实,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像打拳皇那样,剩了多少血都清楚的放在眼前对比,当你动心之后,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占了下风,当然,对方的局势高低,全在她对你的心。   但是,在你面前,我永远站不了上风。   “我也是,我不喜欢输的感觉,以前念书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可能我赢惯了,一旦自己有可能输了,我会发慌。”,她笑道,“就像是成绩掉到年级三十名开外那样的不自在。   “我倒觉得我和你挺像的。”   方遥偏过头问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相似的人用来经历,相补的人用来相爱。”   “我从来不相信那些话,那些听起来像是金科玉律的东西,你怎么知道它不带有主观臆想。”   方遥摇头叹道,“你很奇怪,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理智,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很任性。”   程易轲赞同道,“那得,看是面对谁。”,他看到了方遥在夜色下的浅笑,几次欲言又止,绕过车子,他握住了方遥的手,竟是那样的冰凉,他找不到话题继续下去,只好笑道,“你很冷?”   被他握住的手,一时间她几乎不能动弹,就像是常年不戴手套的人,一下子有了暖手宝。   一股暖意的热流在她手心里迅速流淌开来,手已经被冻僵,那股热气来的恰到好处,这一次,她没有挣脱,也没有说他的不是,方遥在心里告诉自己,就这么走一路,也是不错的。   反正,她又不吃亏。   “就算我很冷,我也不能承认。”,方遥俏皮地说。   “为何?”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我如果说我冷,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分别?”   程易轲被她逗乐了,方遥的确是个有趣的人,这和徒有美艳外表的都市女子,大不相同。   “偶尔耍下流氓,也是不错的。”,他正儿八经地说道。   方遥凝神看他,只见他眸间温柔肆意,像是水井中的月,温暖明和的要把她融化。   “我说过,那得看面对谁。”   方遥把胳膊上的西服拿下来,递给他,“你的。”   程易轲沉思半晌,才接过,“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可是今天已经很晚了。”,方遥勉强挤出一个笑,“再见。”,程易轲点头,没有强行要求送她。   她转身走到附近的地铁站,她的运气好,正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   她感觉脸上一阵烫意,贴手抚上,耳根子后红了一大块,她只得祈祷程易轲没有看见她的这幅狼狈样子。   方遥回到家后,望了望被他牵过的手,心里的小鹿像是被人生生灌醉,一点力气也没有。   躺在沙发上,看着正对自己的厨房推拉玻璃门,她一瞬间惊恐的起身,衣服都不脱就冲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的那一瞬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什么脸红心跳,而是她过敏了,半边脸都起一大片红块儿,又痒又疼的,她伸手摸了摸,烫的离谱。   刚才婚宴上有几个基围虾,她一时贪吃,多吃了两只,顾不上自己海鲜过敏这回事。   翻出过敏药和消炎药,她正在厨房烧着水,这时候门铃响了。   方遥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能这么倒霉,自己化好妆穿着齐整的时候,没见到一个熟人,但凡自己只要一出问题,一拨熟人跟说好了似的,贴面向她涌来。   这下好,躲在家里不出去,还有送上门来的。   方遥开门之前,心中有无数个猜想,但中心思想都是,只要这人不是程易轲就好。   打开门,这人真不是程先生,是周念。   她浑身湿透了,方遥现下第一反应便是,“外面下雨啦?”   周念就像是被黑白无常勾去魂魄了似的,她眼底无光,肩膀不停地颤抖。   “方遥,我…我是不是特别贱?”,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方遥心中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先进来,听话,先进来再说。”   她的状态非常不好,眼线顺着雨水的趋势,树挂在脸颊上,眼神暗暗的没有半分精神,她抬眼看到方遥,眼泪再也忍不住,如决堤般崩溃,她不顾自己浑身湿透了的身子,像个考拉一样挂在方遥身上。    ☆、章节十七   好不容易把她弄到屋子里,过了好久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吓人。   方遥去连忙问,“你怎么了?坐下来慢慢说,周念,你别…”   “方遥,我是不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人?”,她的脸像是被人揍了一圈,眼影混着雨水,方遥从小到大都没见到周念这么狼狈过,她任何没有理智的时刻,都是和一个人有关,就是宋宇。   她那感天动地的初恋对象,曾经和她交往时至少跟三四个女生纠缠不清,最后搭上了当年一中校花徐嘉依,把周念一脚踹飞。   方遥仔细的审视她,她很想说,世界上最没用的人就坐在她对面。   “宋宇来找你了是不是?”,方遥冷漠的质问她。   宋宇是周念的初恋,他们的开始,是源自于班里男生有一次合起伙来欺负方遥。   十二三岁时,方遥的外形不是能够吸引男生的长相,她的眼睛不大,是属于细长妩媚的类型,高挺的鼻子,削瘦的脸颊使她的脸看起来有些长。   男生幼稚又不解风情,每当下课的时候,他们习惯站在走廊里吹风,也是为了看其他班漂亮的女生。   方遥走过走廊时,他们总会发出异样的“嘘”声,小声却又能让方遥听到的声音说:“你看她的脸跟马脸一样长!”。   甚至有同班的男生叫她马大娘,马姐之类的外号,方遥不屑男生这套做派,同时也觉得他们无聊,即使听到也假装听不到,低头快速朝厕所走去。   直到有一天,那些男生坐在教室里肆无忌惮地谈论起方遥的“马脸”时,站在黑板前面正在板书数学课后题答案的周念听到了这些刺耳的外号,用粉笔砸向后排的那些个男生,“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男生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那些短头粉笔对于他们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即使被打中了,也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哎,打不着打不着!”,说完还向周念做出一个鬼脸,周念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放下手上的数学书,就要往后排走,气势汹汹,“你们几个,怎么那么讨厌啊!”   “我们怎么讨厌啦?”   “就是就是,我不过说出事实,这都不行?”   “她脸本来就长,不过班长,你脸不长,我们又没说你,你激动个屁呀!”   “她脸不长,身子就是有点胖,哈哈哈……”   “班长不胖,她个头矮,显胖,方遥是个子高,显得脸长!”   “你懂什么,这叫做丰满,不懂别瞎说啊。”   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跟说相声一样,捧哏逗哏一个不缺。   周念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面若寒冰,只能瞪着眼睛生气。   方遥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周念身边,拉了拉她的校服衣袖,小声地说:“算了算了,回去吧……”   周念反应很大,挣脱她的手,一板一眼地说:“不行,什么算了,方遥,就是因为你每次都算了,他们才会欺负你,你知道吗?”   方遥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周念拉起方遥的手就往外面走,声音响亮地说:“走,我们去告诉老师,让老师来收拾他们。”   方遥挪着缓慢的步伐不肯走,双手拉着周念的校服,“别了,都是小事情,何必大家弄的这么尴尬呢?”   周念不死心地说:“方遥,你怕什么呀到底,你又没做错事情,怕他们干嘛,他们呀,专挑软柿子捏,没出息,你别跟他们一样没出息,到处被人欺负!”。   说完,便拉着方遥继续向教室外面走,方遥拗不过她,全身放松了力气,   只好依着她,突然,周念的脚步停住了,方遥也愣住了,顺着周念的方向想前面看过去,一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斜着眼睛看着她们俩。   方遥认得出,他是自己班里的体育委宋宇,是校排球队的。   宋宇很高,这和他是省队运动员有很大的关系,身材也比同龄人宽大许多,有着男人拥有的臂膀,充满了坚毅,而不是少年的柔弱。   宋宇每次看到周念总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别处,这次他却意外地直视周念,大声问道:“你干嘛去?”   周念没空理他:“跟你有关系吗?”,方遥一个人站在他们俩中间感觉怪怪的,浑身不自在。   宋宇冷冷地笑了几声,“是跟我没关系,不过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女生整天闹的这些幺蛾子。”,他口气里满是不屑。   周念向来是个较真的人,听他这么说,刚消下去的气,又如火焰般熊熊燃起,“什么幺蛾子啊,你什么意思啊宋宇?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宋宇歪了歪头,“和你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女生不就喜欢有事没事吵个架,然后闹到老师那儿吗?你多大了,懂点事行吗?”。   其实,他也不过十三岁的小朋友,现在想来实在滑稽可笑,像是初中生教训小学生的口气,不过那时候听着严肃万分。   方遥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这和周念没有关系,她也是帮我出头。”   宋宇这下才注意到周念身边的这个人,宋宇眯着眼睛,似乎在脑海里思索了好久,指着她费力地说:“你?你叫什么来着的?方……方遥是吧?”,接着他嘴里小声的嘀咕,“挺拗口。”   方遥无奈地点点头。   “发生了什么?”,宋宇好奇。   周念急着说,“就你后面那三个好兄弟,联合起来欺负方遥,你还在这里数落我,管管你那些好哥们儿吧,都什么人啊,没见过!”。   宋宇脸色大变,显然是生气了,“欺负女生?我靠!”。   话音还没落就气冲冲地隔着窗户把那几个男生叫了出来。   宋宇在男生面前还是有大哥的风范的,那三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生,面对宋宇,就像小喽啰遇见了古惑仔。   “宇哥,怎么了?”,其中一个干瘦的男生问。   宋宇不说分由地打了他脑门好几下,边打边说:“怎么了,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平时上课不好好念书就算了,现在还学会欺负女生了啊!”   “没……没,没啊……”,干瘦男生一边撕拉地叫唤着疼,一边用手挡住额头以免有更加残暴地惩罚。   “那你说!”,宋宇红着脸吼他。   方遥扶着额头,本来一件小事,现在弄的这么大,隔壁班的人都来围观,方遥心想:这次可丢人丢大发了。   而身边的周念,叉着胳膊,气定神闲地倚墙站定,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真没欺负她……我……我……我就说了她脸长……”,干瘦小男生委屈的跟一小媳妇一样。   原本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也就算了,偏偏这时候,宋宇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疯,看了看方遥几眼,又凑近了看了看,竟肆无忌惮地仰天大笑起来,好像是在肯定方遥“脸长’这一观点。   周念差点没站稳,指着宋宇大声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男生没一点好心,你们都是一伙的!方遥,咱们走!”   自此之后,周念和宋宇结下了梁子,可宋宇却喜欢周念的有一说一的个性,对她开展了猛烈的攻势。   方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但是总能想起和宋宇在一起时,周念总是人群里笑得最开心的那一个,年少时的感情总是没有杂念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冷眼相对。   直到今日,方遥每当看到周念脸上情绪起伏大的时刻,她无比肯定地说,“我就知道是那孙子。”   周念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心虚地转移话题,满脸狐疑地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方遥摆了摆手,“没事,我过敏,现在说的是你的事儿。”   她起身去厨房倒热水,一边倒一边骂,“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他来找你,你就当看到一只流浪狗,你理他做什么?你知道他到底打没打疫苗啊?还有,当年的事情还不够吗?你还要再来一次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嘛。”,她顽强的回嘴。   方遥指了指大门,“你给我出去。”,她端着一个水杯,从厨房走到客厅。   “亏我还给你烧热水,你这个脑子栽他身上一百次都是白搭!你有没有智商啊?”   “我以为他会变嘛,他后来不是也跟徐嘉依分手了嘛,我以为他发现徐嘉依身上的不好了,所以,我就想跟他先做朋友试试看嘛…”   “朋友?”,方遥大笑两声,“做个屁啊?你见过男女之间有朋友的吗?他说做朋友,只是想跟你上床罢了,你傻不傻啊?”,方遥戳着她的太阳穴,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周念还想说些什么,或许是情绪激动时一瞬间词穷,她只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骂吧骂吧!”,周念拿起一个靠枕朝方遥扔过去,“你也没比我好多少!至少我还有试试的打算,你呢?连坦然面对程易轲的勇气都没有。”   “你告诉过他,这些年你一直想着他吗?”   “你有告诉他,你爱了他十年了吗?”   “你敢跟他说,自从你初三在阶梯教室看到他,就喜欢他吗?”   “你不敢,你不敢方遥!你就是个贼,你就是个小偷,躲在人群后面偷偷看他!”   “去死吧你!”方遥把靠枕再次扔向她,并且拿起落在地上的抱枕往她头上打。   两人在地板上厮打了好一会儿,最后累了,然后两个人同事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托腮沉思。   “你渴不渴?”,方遥问。   周念点头,方遥疲倦的起身去冰箱拿了冰果汁。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带着刺骨的冰凉,方遥刚从火急火燎的战场上下来,自然需要冰水镇压。   周念喝了一口后就开始捂着肚子叫痛,方遥问她怎么了。   她咬着嘴唇说,“我大姨妈。”   方遥蹭的站起,二话没说,把她拖到沙发上去,“你完蛋了,周念,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又淋雨又喝冰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是你给我倒的。”,她小声的嘀咕。   方遥知道自己理亏,于是缄默好久,把几个抱枕掖在她腰后,“还冷吗?”   周念没说话,过了好久她红着眼说,“我是从…”,她浑身发抖,然后她支支吾吾的开口,“宋宇那儿回来的。”   方遥脱下自己的外套,跪在地板上,仰头问她,“你想说什么?”   周念仰了仰头,抿着嘴巴,尽量用正常的声音说道,“方遥,我觉得我真的出不来了,我以为他会变好,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但是我错了。”,她捂着头,声嘶力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方遥瘫坐在地板上,眼神游离,“他怎么你了?”。   “他说他病了,让我去看他,我特好心的买了一堆退烧药,我一去他家,他躺在床上我真以为他病了,然后他突然把我压倒,我说不行我来大姨妈了,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方遥咬着嘴唇,眼底泛着水光,“说什么?”   “他说,那你试着帮我口行不行。”,周念说这句话的时候,恨恨地牙齿快把嘴唇咬破,隐约间上唇渗出血,她用力撑着眼眶,好让眼泪不流下来,可是眼泪却更加汹涌。   方遥先是愣了好久,她完全没法相信这是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忽然间的眼前一黑,方遥现在只想分分钟冲到宋宇家去,朝他的狗头就是一棍子乱锤。   “把他家地址告诉我。“,方遥没给她商量的余地,望着她的眼睛,“快。”   周念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个行动力一百分的人,居然是以前在学校受了男生欺负,需要自己来保护的方遥,现在的她足够有胆量,也足够的自信。   “方…”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你跟他说不清楚,我帮你去说。”   周念弱弱地说,“黄册家园39栋501室,应该是这个。”   “黄色家园?还有小区起这名儿?”,方遥很快露出了一个嫌弃的嘴脸,“听名字就知道不是正经小区。”   方遥迎着冷风走在小区的石子路上,脑子里全是在想着一会儿见宋宇时,要来个如何炫酷的登场,自己要怎么说才能让宋宇毫无回嘴之力。   对于宋宇这个人,方遥对他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打小便是这样。   看起来是热心,实际上他才是那个躲在背后看人笑话的。   她刚出小区,就有人用大灯晃她,好几次了,那车主依旧如此。   方遥气愤地扭头冲着黑夜里的车子走去,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   程易轲一只手拎着一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咖啡杯,满眼恐惧地看着正迎风走来的方遥。   “是你?”   “大半夜的你要去干嘛?”,他诧异。   方遥想了想,说道,“我,我去买点药,我过敏了。”,她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程易轲自然不信,刚才在寒风里威风凛凛的她,和现在这个去买药的她,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啊。   程易轲递给她一袋子,“我给你买了。”   “什么?”,方遥被风吹的无话可说,冷气流冻结住她的大脑循环,她语噎。   “刚才我就想提醒你,但是你走得太快了。”   方遥凝眉看了看他,然后跟下定决心似的,“我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我…”   这时候,手机响了,方遥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周念,方遥刚接通,半点机会都不留给对方,就跟相声演员念惯口似的,一点都不带结巴地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不听,反正今天晚上,我去他家去定了,我告诉你,你千万别拦着我,如果今天那小子不把话说清楚,我还就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   方遥说的一时爽,她却没料到对面还站着一个人,两小时前这个人还握着自己的手,柔情似水地望着她,考虑他们的关系。   程易轲眯了眯眼,话语中透着不相信,“你要去,谁的家?”   方遥这下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了,于是她冷静地回视程易轲的双眼,十分坚定地说,“我要去捉奸,你去不?”   程易轲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语重心长又百思不得其解道,“方遥同学,你见过,带一男的去捉奸的吗?”   方遥听后也没不高兴,点了点头,然后把袋子里的消炎药拿出来,往嘴里塞了几颗,再看了看他手里的咖啡,冲他使了使眼色,便把他手里的咖啡夺过来,仰头直接喝了好几大口。   “你看说明书了吗?能这么吃吗?你到底懂不懂常识啊?”,他站在一旁十分不满。   方遥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斜了他一眼,“我脸还红吗?”   程易轲冷笑一声,说道,“你现在啊,就像在化妆品柜台不要钱连试了七八个不同牌子的腮红。”   方遥皱了皱眉头,简直是要把眉头皱进眉骨里,摆了摆手,“不说了,我要去干正事了。”   说完,她又是一脸的肃穆和大敌当前的义愤填膺,走了两步,她又退回来,扬眉问这位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程先生,“你这不跟我一起去?”   程先生正了正衣襟,斩钉截铁道,“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章节十八   “前面第二个红绿灯转弯。”,二十分钟后,方遥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看着百度地图对旁边一脸不满的程易轲说道。   “这什么地儿啊?绕了这么多弯。”,正好一个红灯,他敲着方向盘不耐烦地问她。   方遥凭着记忆想起了周念说的地址,”叫什么,黄,黄色家园?”,她下一秒灵光乍现,跟开了窍似的,望着程易轲,说,“你说,这地儿不会是什么夜总会吧?他现在都干这行了?”   程易轲没说话,静静地想了想,语重心长地问道,“是黄册家园吧。”   方遥没有理会他,一方面她心虚,也许真的是自己记错了,另一方面,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往那方面想。   程易轲笑了笑,摇头道,“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方遥不自然地转了转眼珠子,反问道,“这地儿你来过?“   这回轮到程易轲哑然了,他握住刹车把的手稍微松了松,“徐嘉依就住这儿。”   怪不得,怪不得。   方遥此刻十分后悔,她为什么要提议让程易轲来,原本她只是心中有几分拿不准,想着他在自己身边,她也不至于那么心虚。   现在好了,她是一丁点儿都不心虚,不止不心虚,她现在恨不得车停稳了i自己赶紧跳下去,就冲着她现在的怒火值,她能一个人单挑十个宋宇都不在话下。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方遥默默地解开安全带,然后淡淡地说,“我自己就行,你回去吧。”   她刚准备开门,程易轲就把门给上了锁,方遥扭头不解地看他。   程易轲平静地说,“你先冷静下来。”   方遥现在心中有猛虎,怎么可能冷静的了,她恨不得手里有一把AK47,把宋宇整个家连带着他一起突突掉。   而程易轲现在的态度呢?像是面对一个怎么说都不听的小屁孩,无奈的,好言好语的劝慰,你别闹了成吗?   他越平静,方遥心中的猛虎叫唤地就越凶。   “我现在很冷静。”,方遥的语气里夹杂着莫名的恼怒。   程易轲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扭身对着她,像是很了解她一样,“你上去不把那人打出个脑出血,你是不会罢手的。”。   他顿了一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整件事情,那个人究竟有错没错?”   “你的意思是,劈腿无罪?程易轲我问你,如果你的前女友突然冒出来,并且要求和你一夜情,你会乐意吗?”   程易轲诚然说,“那我会很高兴。”   “你们男人都一样。”,方遥气结。   “只可惜我没有前女友,不像你前男友倒是很多。”,他阴阳怪气。   “他是谁?”,程易轲问她。   “谁?”,方遥心虚,她以为程易轲在问自己可笑的前男友。   程易轲望了望车窗外,“住这儿的家伙。”   “宋宇。”,她皱了皱眉,“说了你也不认识。”   程易轲眼睛一眯,“他是你…”,面对方遥这幅恨不得杀了那人的表情,他愣是没把男朋友三个字说出口。   “他是我仇人!”,方遥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突然之间,方遥想到了什么,灵光乍现,不怀好意地冲他假笑,“对了,他啊,是徐嘉依的前男友。”   程易轲也并不意外,就跟他知道似的,他凝神细想,说道,“我猜这位宋宇的家,是不是在39栋501室。“   方遥诧异,”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程易轲咧嘴冷笑,“走吧,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到了39栋楼下,面对安全密码锁,方遥抓耳挠腮好久,当她按下呼叫501室时,程易轲及时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娴熟地输入了几个数字,那铁门彭的一下就开了。   方遥顿时五雷轰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就像是不小心走进了悬疑片里一样,在电梯里,她诡异地问身边这位,“你?你来过这儿?”   “一会儿就知道了。”,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那一瞬间,方遥内心的小人又出来不停地念叨。   那一瞬间,她甚至脑补了程易轲和宋宇有断袖之嫌的情感大戏,她不觉地抱紧了自己颤抖的小胳膊。   电梯到了五楼,程易轲把方遥推到鞋柜边上,神秘兮兮地竖了根手指在唇上,让她别出声。   他按了按门铃,静待有人为他开门。   三十秒后,那门果然开了,开门的人不是宋宇,倒是个穿着白色浴袍,身量纤纤的弱女子。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那女人脸上写满了诧异,就跟自己穿越了似的,她极其不自然地上前走一步,用胳膊抵在门口,看样子,并不想程易轲进来。   “怎么…怎么是你?”,她说话结巴,磕磕碰碰。   程易轲一反常态,十分浮夸的说,“我来看你啊?”,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屋内扫荡。   女人造作地笑了几声,绞尽脑汁片刻,然后优雅一笑,“我今天,我今天不太方便呢,下次我去你家好不好?”   程易轲忍住笑,“你来我家干什么?我爸妈都在啊,哪像你这儿好,就我们俩你说是不是?”   他的语气极其暧昧,方遥被他挟制在鞋柜旁,她被气得脸涨红,只想冲进去,管他谁是谁,一起突突了算了。   房间里发出一声响,像是什么手机遥控器之类的东西掉地的声音,程易轲早已料到屋里有人,他显得格外吃惊地问,“有人啊?”   徐嘉依回过头,双手不自然的握紧,整个人极其无所适从,“哦,那个,没人啊,怎么会有人?”   方遥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水味,恐怕这位徐嘉依小姐刚刚洗过澡,体香混杂着NO.5的香味,混在空气里极为不协调,她忍不住啊啾了一声。   徐嘉依扭头看到了藏在鞋柜边上的方遥,估计是本能,还无防备地叫了她一声,“方遥?”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   方遥冷冷地望着徐嘉依,心中不免冷笑,前几个月在路口碰到她时,那时的她还搂着程易轲极为抱歉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徐姑娘好记性,我还当你不记得我了呢?你不记得我不要紧,可还记得周念吧?”   徐嘉依嘴角扯了扯,“抱歉,今天很迟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谈吧。”   方遥推开程易轲,双手撑住门框,就是不让她关门,程易轲被她一把推到电梯口,心里不禁感叹道女人可真是不容小觑,平日里看着她瘦弱,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刻,比男的力气都大。   “谁跟你改日,我找宋宇,又不找你…”,方遥徒然大悟,“这不是宋宇家吗?徐嘉依,你当年也算校花,怎么跟宋宇一个德行啊?”   “请你离开,不然我要报警了。”,徐嘉依对方遥的指指点点毫不在意。   方遥不齿,“你吓唬谁啊,宋宇是不是在里面?”   还没等徐嘉依回答,方遥就往屋里冲,大声叫道,“宋宇,宋宇,你给我出来!”   程易轲一愣,他生平第一次看见如此彪悍的方遥,这还是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师妹了吗?   方遥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大冬天的,赤着上身,还有他那骚包的海绵宝宝短裤,手指间捏着一个正正方方的东西,方遥虽然没设么经验,单凭她多年在超市结账的经验,那玩意应该,差不多是,避孕套。   方遥气的笑出声来,“身子骨不错啊?”   宋宇皱眉,他的气色不好,脸颊苍白,估计是看到多年的老同学,脸上还带着那么一点吃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方遥把他怎么地了。   方遥看他一脸肾虚的样子,就恨不得把他的狗头塞进马桶里。   “方?方遥?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眯着眼,一脸的吃惊。   “我怎么会在这儿?”,方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儿?”   “我再说一遍,请你出去。”,身后一个声音薄如冰,不用回头都知道,说话的这人是徐嘉依。   方遥头都不回,“我为什么要出去,这又不是你家,我在跟宋宇说话…”   “这就是我家。”,她语气强硬。   场面一下子僵住,谁也没说话,方遥难以置信地回头,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扫,然后拍着额头,语气难以置信,“我说,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啊?”   “你知道他在你家里跟他旧情人见面吗?”,方遥十分不能理解地问徐嘉依。   徐嘉依的表情十分坦然,她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抬头对上方遥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写着:“知道,又怎么样?”   “方小姐,如果你今天莫名其妙闯进我的家,只是为了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想,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她站姿优雅,声音也动听,不愧是学过播音的。   “无关紧要?”,方遥的嘴里都打着结,她艰难地说出这四个字。   方遥不知道这是她自作多情,还是徐嘉依实在理智的吓人。   “不然呢?要像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一顿?对不起,我的家教不允许我这么做。”   方遥笑了,她身体轻微的发抖,眼前的这一幕,意思就是,宋宇和徐嘉依,都默许着对方的身体出轨,或者精神出轨,他们对此不谋而合,并且依旧相亲相爱。   反倒是她,方遥,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气急败坏,简直像一只疯狂的土鸡。   “服了,你们继续。”,方遥点头,她走出大门,站在电梯间时不时地发出笑声,程易轲依靠在墙边,叉着胳膊看着她,不禁摇头笑。   “怎么会有这种人?”,她进了电梯仍然没缓过神来,程易轲倒是一脸司空见惯。   方遥点点头,她的样子像是亲眼见证了当年美国一颗□□把广岛炸成了蘑菇云,既壮观又大快人心。   回到车上,程易轲发现方遥看自己的眼神骤然间变了,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淡淡的样子,她的眼眸里带着那么一点柔情,又或者说,怜悯。   特别像看路边乞讨的老大爷的样子,程易轲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这么看我干嘛?”,他忍不住问。   “没什么。”,方遥此刻的母爱瞬间爆发,“我就觉得你,还挺不容易的。”   程易轲越听越不是滋味,关掉车内的一键启动,郑重其事地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遥眉头紧锁,叹了一口气,“没没没,你开车吧,大晚上的。”   “你不把话说清楚,今天就不走了。”   方遥沉默半响,然后憋着笑,“她这样给你戴绿帽子,你都不生气?”   那一刻她想到一句成语,“您还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程易轲当即就被她惹毛了,白了她一眼,“我已经说过了,是我妈硬要把她塞给我,又不是我…”   方遥奇怪的笑了笑,打断他的话,“你都不抗争的吗?”,如果这事放她身上,她早就跟家里决裂了。   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和欺骗。   程易轲嘴角不自然的勾了勾,然后身子转正,动作有些迟钝的按了启动按钮,“抗争?”   “你知道抗争有多难吗?”,他启动了车子,方遥看到他的细微的眼纹,里面藏着的是疲倦和挣扎。   她的心猛烈地一沉,突然她知道心痛的含义。   这比当年程易轲不告而别还要令她难过。   方遥靠在玻璃窗上,她想起了还在上大学时,一个师兄好心好意提醒她不要去接近程易轲。   那位师兄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会失望的,真的,我真心诚意的话。”   “他谁也不会喜欢,如果你真的了解他,你就会明白,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他谁也不会喜欢。”   “方遥,不要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了,你不适合他,他更不适合你。”   十八岁的方遥对此莫衷一是,她坚信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爱情。   二十七岁的她慢慢开窍,或许这是一个逆命题。   两个人在一起,爱情只是最末等的条件。   “但是我愿意为了你,去改变。”,他在第三个红灯的时候,直视前方空荡的街道,对方遥说。   方遥昏昏欲睡,眯着眼睛,看他。   他说这话时,方遥觉得,即使让她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快要结束啦,谢谢坚持到这里的小可爱,么么哒, ☆、章节十九   不得不承认,世界上存在那么一种人,他们是命运宠儿。   他们做一切事情都是那么的顺利,念书的时候,名列前茅,即使是穿着灰不溜秋的校服,也能得到他人艳羡的目光,女生们的追捧,即使他们什么也没做,别人也会赞赏般的竖起大拇指,说着:“你真棒!”   他们一出生就在最繁荣的地段,家附近的一栋楼是这座城市做引以为豪的世界贸易中心。   他们锦衣玉食,又或者说,他们不识人间疾苦。   很不巧的,程易轲就是这样的人。   第一次知道程易轲家庭背景的时候,方遥还只是一个高中生,穿着土不啦叽的校服,挤在汗臭味四溢的网吧,和那些翘课的混混一起用着同样的网线。   他们在打魔兽争霸,而她却在一旁,偷偷在论坛、校内网上窥探这个贵公子程易轲的一切。   他的出生年月,他的生肖属相,他的兴趣爱好,还有他那吓死人的家庭。   在校内网的首页,有关于他的一条帖子被置顶,还被管理员加了热门。   原帖内容:重磅!原来程易轲他爸就是程静怀啊,怪不得怪不得!   程静怀在南城十分有名,着名的教育学者,毕业于北大新闻学院,后投身于新闻界,是一位名气和业务能力并驾齐驱的新闻工作者。   一时间点击率过百,方遥点开那个帖子,程易轲跟在程静怀身后,他穿了一件蓝色的卫衣,灰色的短裤,明明那么充满朝气的打扮,为什么在方遥眼中,他就跟一潭死水一样寂静呢?   似乎不像普通父子之间的言谈甚欢,而是他一味地跟在程静怀的身后,不言不语。   怎么说呢?可能这样的比喻并不准确,可是方遥觉得,程易轲的样子,像一条温顺又听话的小狗。   程静怀是当地很有名气的学者,也是xx晚报的新闻实事板块专栏上的签约记者,方爸就很喜欢看他的文章,犀利独到,又不乏知识分子的趣味。   不过,方遥每次读着总有一种作者老奸巨猾,玩弄文字和新闻当事人感情的错觉。   或许是她的无知。   方遥继续看评论,有几个评论倒是很有价值和参考性,有人说:“他爸是x院名誉教授啊,虽然现在不在x院教书,但是老教授嘛,x院肯定给他这个面子,进新闻系也很正常吧,听说他的分数没那么高,其中暗箱操作也不是难事吧。”   有跟贴赞同:“反正过了本一线,就能提档,这没什么,人家有钱有势的,我们还是继续刷题吧,别想了。”   也有人反对:“他爹挺正派的人啊,我还在电视上看到过,不会吧,没这么下三滥的,那个节目好像叫《教育在线》还是什么的…”   “人家替自己儿子谋个好出路,至于你们一个个眼红的,这就下三滥了?现在那些警校x校招生玩的不也是这些猫腻吗?管好自己不就行了!”   那一刻方遥明白,她和程易轲之间隔的并不是天南海北,他们隔的或许是两种人生。   一种费力的,一种轻而易举的。   也许别的女孩就此便放弃,但那时的方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劲儿,一股要和老天爷对着干的倔劲,她要等着未来某一天,扬起下巴,理所当然得站在程易轲身边。   然后,她才能证明给老天看,“你看,你设立的人设和规则,也不过这样。”   原本应该是过慢生活的方遥,却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去了全中国生活节奏最快的北方城市。   并不是去了北方就会和程易轲在一起,也并不是去了x院,一切就会有希望,可是方遥心里那个声音告诉她,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幸福。   十八岁的少女时期,她义无反顾地把所有志愿都填了x院,把梦想和爱情都压在了那一个人身上。   周念提醒她:“方遥,你正常一点。”   当她拒绝了身边的暧昧,拒绝了对自己好的人。   周念说道,“方遥,你疯了。”   方遥信誓旦旦,:“我不明白什么叫七年之痒,我只知道一生一世。”   “我也不知道爱情在别人眼中的定义。”   “也不明白什么叫做让我变得更好的爱情,什么叫做让我堕落的爱情。”   “我只知道,我爱这个人。”   回想过去的自己,此刻泡在浴缸里的方遥不禁失声笑,即使怯懦自卑,却也勇敢坚强。   想着过去的言之凿凿,那种对待爱情抱着必死之心的执念,在如今二十七岁的方遥身上,似乎并不好使,长年累月的工作,处处谨慎小心的为人之道,已经把她折磨得够呛。   就在刚刚,台里的最新的安排又下来了,她下个月要去邻市的一个刚发展起来的电台指导制作部门的培训工作。   浴室里雾气蒙蒙的,方遥怀疑自己看错了,可这条信息的确是主任亲自发的,方遥把头埋进浴缸里,直到头顶冒泡她才钻出来。   她随便扯了一条毛巾擦了擦身子,坐在马桶上,给小刘打电话。   方遥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情轮到了自己身上,台里每次有这样的差事基本上都是新来的男编导上,这回怎么就让她一个资深的后期老员工去呢?   “喂,我方遥,问你个事儿啊,这次出差的事儿是谁决定的?”   “我不清楚啊,但是每年这样的决定不都是上面批的吗?我刚还想问你呢,姐,你不会得罪了这次的项目工程总监吧?”   她笑了笑,“怎么可能?”   方遥嘴上虽然笑着否了,但是心中却是不置可否。   “等等,项目总监是谁啊?”   “周莉?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儿,她年轻时候还是我们台的主持人呢…”   方遥在大脑里拼命地搜寻这个名字,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她坐在马桶上好一会儿,心里有个她自己都拿不准的想法。   那个电话还是打了出去,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通了。   对方声音听起来还挺意外的,“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就说你今天肯定得给我打电话吧,你过敏好了吗?”   方遥略过他的问题,直奔主题,“问你个事儿啊,你知道我被调走的事儿了吗?”   对方一瞬间的缄默,刚刚还流转在两人之间的温馨一瞬间被她的一句话,给炸没了。   “你打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方遥抿了抿嘴,嗯了一声。   “你说你调哪里去?”,程易轲大脑短路。   “不是你干的吧?”   程易轲蓦地一怔,反问道,“电视台又不是我家开的?”   “你谦虚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不近人情,从听筒那端硬生生的传来,“你有没有良心啊?”   方遥心虚,她硬转了一个话题,“对了,周莉你熟吗?”   “熟啊,太熟了。”   方遥此刻内心重新燃起了几分希望,她刚想开口求求程易轲帮忙,别让她出这趟差。   他的一句话,差点让她吐出一口老血。   “那是我妈。”   坐在马桶上的方遥当即脸色一沉。 ☆、章节二十   程易轲抽了半包烟后还是睡不着,他躺在睡椅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每一盏都是带着暖黄的温热,不同于此刻他头顶上的白炽灯,冷冰冰又不近人情。   周末的时候,程易轲回到了他的家,那个住着他父母的家。   在城东的玉兰山庄,南城划分为城东和城南,城南更富有历史色彩,住着的都是地地道道的老南城人,而城东则是被钞票堆积出来的现代化经济新城市,城东繁荣,房价高得离谱,可谓寸土寸金。   玉兰山庄的南面是一座古庙,新年伊始,本市人都会来这里敲钟拜佛,祈祷保佑,东面是市政府,威严不可侵犯。   所以,当他开车驶过市政府门前的时候,便感到一股肃穆的寒意,城东的人向来看不起老城南的人,他们认为那些人是底层人,素质低下,没有文化,而他们城东人才是真正的城市人。   程易轲不得不承认,他的父母在这一点上,和城东人不谋而合。   这些年,城东的道路改过很多次,但是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程易轲还是能记得,绕过城墙后面的陡坡,就是玉兰路287号。   这附近都是高级住宅区,北边是一片别墅区,西边住宅区都是平墅。   小区里面来往的人很少很少,偶尔有几个挺着胸脯,穿着运动衣出来遛狗或者慢跑的女士们。   看她们的脸根本就猜不出她们的实际年龄,她们的脸上永远带着无法靠近的冰冷笑容,明明是微笑着的,却又感觉令人那么遥远,像是算计好的微笑,算计好的角度,西施犬在前面欢脱地奔跑,被女主人的绳链束缚着,女主人脸色微微一变,变得稍微有点严肃,声音泠冽地叫了一声:“Rose!”   程易轲记得家里还没有现在这么富裕的时候,他的童年是在城墙下长大的,墙根下有很多西瓜虫和含羞草,他和哥哥经常捉来许多,当一碰到它们冰凉的躯壳,它们就自动卷曲成球状,然后顺着下坡越滚越远。   而现在才不过十来年的功夫,城市建设者大刀阔斧地把这座古城变得怪异无比。   程易轲觉得很可笑,在家门口停好车,在家里做事的阿姨兴冲冲地跑出来,满脸惊讶又夹杂着惊喜,   “回来啦,嫲嫲好久没见着你了,你也是的,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你爸妈,在外面打拼辛苦吧…”   出来迎接他的不是他的父母,也不是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在程家做了十来年事的李嫲嫲。   程易轲毕竟是程易轲,他的所有狠心和冷面的模样,还是无法对他在乎的人表现出来。   他看到李嫲嫲渐渐鬓白的头发,心中不是滋味,想起李嫲嫲有个儿子便问道,“小桦呢?他仅奶奶应该高考了吧?”   李嫲嫲的笑僵了一下,然后低头说道,“不上了,他和你们不同,你们都是既懂事又出身好的孩子…”   程易轲听到她说教般的念叨,头都疼,他挤出一个笑,“我先进去了。”   门刚被他拉开,他就听到客厅里面有音乐声,放在客厅门口台桌上的留声机在转动着,程易轲抱着双手看着正优雅地坐在铜色沙发上的女人,她正在半倚半靠,手中翻阅着一本书,她脖子上的那串珍珠项链在富丽堂皇的壁画衬托下,仿佛她才应该是壁画里的那个人贵妇人。   程易轲沉思良久,最后,把留声机上的唱臂收回。   音乐戛然而止,周莉缓缓抬起头,眼里有意外,但更多的依旧是心若止水的平静。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想念的成分,即使他们母子已经三年没见了,她把手中的书合上,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周莉端起青花瓷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回来了。”   “我人都已经站在这里了。”,程易轲没有上前,就像是以前念书时候站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一样。   周莉冲他笑了笑,她笑的优雅,笑的完美无缺,可是在程易轲眼里,这怎么看怎么像圣母玛利亚的微笑。   “正好你回来了,晚上我约了你徐阿姨去御宝轩吃饭,你也跟着来吧。”   “我刚好想跟您说…”   周莉笑着摆手,“我都听嘉依说了,你那位女朋友真是厉害,都冲到人家家里去了,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手段。”,她丝毫不当回事。   “妈,你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莉当作没听到,她从程易轲身边走过,留下淡淡的香水味。   “好话我不说第二遍,易轲,你哥哥已经很让我们费神费心了,我希望你做个让我们骄傲的孩子。”,她拍了拍程易轲的肩,可他却觉得无比的厌恶。   “我哥做不到的,你们就让我做?天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   周莉面上已经有不悦,可是还是强忍住怒火,“易轲,你以前不这样,你以前是个听话的孩子,你告诉妈妈,是不是应该认识了那个女孩,她害的你这样。”   程易轲只觉荒唐无比,哪有这样扣黑锅的?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面部表情僵住,“她害了我?”,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艰难。   “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害你呢,给你安排的路,你只要照走就行了,哪怕你爬着过去,也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有出息一百倍…”   程易轲挣开她的安抚,他暴躁地打断周莉的话,“我不要有出息!”   “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小时候我喜欢吃巧克力的蛋糕,可是你偏偏指给我香草味的,逼我吃完,还不停地对我说,你喜欢的是香草,不是巧克力。我连我自己喜欢吃什么味道的东西,我还不明白吗?”   周莉微蹙眉,仿佛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不是她那听话的小儿子,她说:“工作压力太大了,是不是?如果辛苦,就放一放吧。”   “对不起。”   周莉满意的笑。   程易轲闭了闭眼睛,“我为我刚才的态度道歉。”   “这才对。”,周莉嘴角上扬,“你是妈妈的孩子,除此之外你也是个男人,偶尔的脾气妈妈能够谅解你的。”   周莉转身准备上楼,还没走到楼梯口,程易轲的声音传来,“您别为难她了好吗?”   周莉顿住,回过头怪异地看他,“你说什么?”   “你刚才跟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句?”,周莉觉得她的儿子一定是病了。   “是。”,程易轲的眼睛诚挚,里面除了迫切和哀求,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徐家的那个女孩不好吗?”   程易轲抿了抿嘴唇,昨天抽了一晚上的烟,连轴转让他精神疲惫,“不是,您给我介绍的女孩都很好,只不过她们不是方遥。”   “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不喜欢徐嘉依,不喜欢你们给我安排的一切,我实话跟您说了吧,如果不是方遥在台里,我不可能去做这名不副实的副主任,我受够…”   他的话被周莉一记巴掌打断,因为彻夜未眠,身体有些站不住,幸好他及时扶住了楼梯旁的那无人问津的钢琴。   程易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地脸颊,手指上有血腥的味道,顿时他精神清醒了很多,脸颊火辣辣的疼,这时他才注意到戴在母亲手上硕大的钻石戒指。   周莉眯着眼睛,“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对我说这种话,你也老大不小了。”   “世上的女孩不会有人不爱你…”   程易轲像是耳鸣,他听不清母亲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听到头顶的水晶吊灯在晃,他只想逃离这里。   没在家里逗留,他坐在驾驶位上,上下眼皮不停地打着架。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车窗,程易轲撑着困倦的眼眶朝窗外看去。   一张和他几乎相似的面孔,程远轲,他的哥哥。   程远轲饶有兴趣的看他,等到车窗玻璃降下来之后,问道,“这不是我亲爱的弟弟吗?”   “你烦不烦。”,程易轲瞟他一眼,见他晃悠没事做,“送我回去,你开车。”   “你怎么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你身体受得住吗?”,哥哥好心好意,得到的是弟弟再一次朝天看齐的白眼。   “我一晚上没睡觉。”   “可以啊你。”,程远轲不怀好意地冲他吹口哨,“去哪儿?”   程易轲刚想说回自己的公寓,然后他突然改变念头,“玄武路39号十都园。”   “你在那儿租了房子?”   “我家。”,他眼里有温情。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过年好啊各位,因为要走亲串友拜年,所以晚上更啦哈哈~~ ☆、尾声   程易轲人人都爱。   想必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这个准则,自己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有人朝他走来,不用半点力气,便可以得到。   在新年,远在美国的姑妈回来看他们,理所应当地送他们这些小辈来自大洋彼岸的礼物,正当程易轲思忖着礼物是不是高端的电子产品时,姑妈喜笑颜开地从礼物袋里拿出一个毛绒小熊,像哄孩子一样递给他,“喏,小易轲,这是给你的。”   程易轲尴尬地接过,即便他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是面上还是回以温暖懂事的笑,小孩子对大人那种带着恭维的笑意。转头,姑妈拿出一个包装精致,深褐色的长条礼物盒,从里面躺着一条藏青色的领带,冲着自己的哥哥,笑眯眯的说,“远轲长大了,以前姑妈见你的时候啊,你还在桌子底下跑来跑去的,现在不一样了,快毕业了吧,以后准备干什么?一定要像你爸一样出头人地啊,这才不辜负你爸妈对你的培养,听到没?”   姑妈虽然是带着训诫的口吻,可是眉梢眼角全都是喜滋滋的笑意,让人不会有半分不悦,忘了说她年轻时候做过几年舞台剧演员,所以即使她现在仍然独身一人,年纪也快四十,可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始终保持在最年轻,最饱满的状态。   程易轲一直很喜欢他这位小姑妈,可是他同时也很讨厌别人总把他当小孩,那时候他已经高三了,只要父亲带他出去,所有人都让着他,哄着他。   晚上回到房间,程易轲把小熊往衣柜里一扔,正逢程远轲从隔壁房间过来问他借充电器插头,看到他心情低落的样子,也带着哄笑的口吻,“怎么了你?”   程易轲烦他,为什么大家都把程远轲当大人,自己就是小孩,自己明明只比他小四岁而已,又不是十四岁。   程远轲拿了东西还不忘添一句,“这熊不是挺好的,别挑啊,听话。”   又是听话。   程易轲嘴角一撇,小孩子的心思面露脸上无余,“为什么送你领带,送我就是毛绒小熊?”   “你不就是个小熊吗?”,程远轲说罢,嘴角一笑,指了指程易轲现在身上穿的那件小熊卫衣,程易轲心里忍着怒火,把他推出门外,“出去出去出去!”   程远轲一直在笑,还故意娘里娘气地对他说,“小熊熊,你别生气嘛。”   “滚!”,程易轲冲着门外大吼一声,半饷程远轲近身听了听房内的动静,他自讨没趣,便离开了。   从小,他就是家里的毛绒小熊。   程易轲来到方遥同志的住处,敲门。   开门的是周念,程易轲吓了跳,穿着睡衣头发团糟的周念也吓了跳。   周念揉了揉眼睛,带着颤抖的嗓音说,“程?你是程易轲师兄吧?”   程易轲困惑地看她,他实在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姑娘,“我们认识?”   “我们一个高中的,一中!中山南路上的那个!!!”,周念看到程易轲甚为激动,想当年,周念也算喜欢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程易轲,两节课。   “你好师妹,那个,我找方遥,麻烦你帮我叫她。”,虽然他的右脸颊肿了块,但是仍然阻拦不了周念的心花怒放。    周念完全听不进去的话,正面对那刀削斧凿般的精致面孔犯着花痴。   “谁啊?“,从卫生间传出方遥的声音,她正在手洗那件她花天价买回来的羊绒毛衣。   周念缓过神来,灵魂归位似的浑身一颤,双手比划着鬼哭狼号道,“不得了啦,方遥!”,然后她倩女般地飘走。   方遥此时满手碧浪洗衣液的泡沫,慌张地跑出来,“你又怎么了?”   周念急匆匆地说,“方遥,我不打扰你好事了,我走,我走。”   周念的速度极快,还没等方遥洗干净手,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遥刚准备从卫生间里出去,就看见程易轲倚靠在推拉门边上,黑眼圈极重,看起来跟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   “你的脸?”,她终于发现他的脸红了一块儿,但是程易轲现在不想解释,他脚下发软。   他说话声音声音虚弱,浑身的倦意,“我很困,让我睡会儿。”。   他走到方遥的房间里,整个人没半分防备地睡方遥的单人床上,怀里抱着半拉被子,这个人的睡相很好,不像方遥时睡梦里都会流口水。   而现在,他像是被欺负过的小男孩,无处可去,只有这里的蜗壳,才能让他静静入睡。   方遥从卫生间找来一条热毛巾,擦了擦他的额头,还有脸颊,他闭着眼睛,细长浓密的眼睫毛的倒影在眼下,忍不住的让人多看几眼。   方遥替他擦拭脸颊的手忽然停住,她想到数年前,在别人眼中骄傲自信的他,做任何事都面面具到,做人做事滴水不漏,对人的礼貌和尊重都像是拒绝别人的工具。   而现在,他像是个被人欺负过的小男孩,他无处可去,只有这里的蜗壳,才能让他静静入睡。   那一刻,方遥感到有一层水雾迷住了她的眼睛,他不是什么神通广大,也不是什么社会精英,此时此刻,他不过只是一个男孩子。   她当年喜欢的那个人,而已。   右边脸颊隐约手指印,而腮帮子那儿块状的淤血痕迹。   方遥又洗了把热毛巾,轻轻地用毛巾点上面,的眉头别扭地皱了皱,原来么疼。   “你疼不疼?”,她声音里带着哽咽。   好几小时过去,床上的安安静静,声响地睡了将近四小时。   方遥很多次想叫醒,但是看着的睡脸几次三番的于心忍。   “水…水…”,终于,埋被子里的嘴里终于发出了声响。   无意识地呓出句话,旁收拾行李的方遥听到的动静,走到床畔边仔细看,干裂的嘴唇,依然苍白无色的脸颊。   方遥不由苦笑,还真是生来就知道剥削,梦里还不忘使唤人。   因为过度口渴,醒来后,猛的感到头阵极度的眩晕,手脚无力,用胳膊肘撑了半天,仍是没能坐起来。   然后眼前突然出现杯冒着热气的水,用力闭了闭眼,再使劲睁开,眼前的焦点才变得清晰可见。   “谢谢。”   方遥放下手中收拾了半的储物袋,坐另边,“你的脸怎么了?”。?   程易轲咕咚咕咚喝完了半杯水之后,因为喝得又快又急,嗓子眼阵痛感,十分痛苦地锁紧了眉头。   “你别急,虽然家别的没,但是白开水管够。”   他肿着睡眼,笑了笑。   这个硬扯出来的笑,却让方遥觉得无比心酸。   程易轲放下水杯,环顾整个房间,眼神最后落到了床边的行李箱,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对不起。”,他匆匆说道,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他道歉。   方遥的背影僵在那里,很快,她手头上的动作又变得忙碌起来,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又是你让我去的。”。   程易轲的眼神仓皇地逃离,然后低声说, “是我妈。”   方遥缓缓转过身,程易轲直勾勾地看着她,方遥被看得心里发毛,捋了捋头发。   “你…”,方遥想跟他说话,但是看着眼前的他,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遥从没见过样的程易轲。   脆弱,无力的声音悠悠传来,“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问句,而是笃定的陈述句。      “你指什么?”,方遥沉静地问。   程易轲低头,露出黯然的神色,方遥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索性把手上的几双袜子全部扔进行李箱里,朝着她的床大迈几步。   方遥走过去,撑着程易轲的肩膀,凝视他的眉眼,“你在内疚?如果你在内疚,那你大可不必。我不知道你妈为什么要把我调走,但是我是不会向她妥协的,如果一切还没开始,就缴枪投降,那是不是太傻了?”   程易轲苦笑,学她的话,“你指的是工作。”   “我指的是你。”,方遥承认,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确是心跳加速,一个再怎么强大的女人,面对少女时代便喜欢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程易轲的手指在杯壁上打转,“原先,我一直想把自己变好…”   “不用。”,方遥并不是言辞决绝的打断,而是温柔地不带有任何恶意地打断,“程易轲,你已经很好了,非常好,普通人达不到的那种好。”   程易轲看着她,如鲠在喉般说不出话来,面对这个女孩,这张熟悉却让他心底又琢磨不透的面孔,   他缓缓的说,“那是在别人面前。”   方遥迟疑地嗯了一声,微微皱眉。   “那是在别人面前,我很好,非常好,程家一贯的优秀孩子。”   方遥心里打着鼓,因为她猜不透程易轲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话,他接着说,”在你面前,我不想再装下去,方遥,我不是个什么优秀的人。“   “那你是什么?你还不够优秀,你这话让我们这些人可怎么活?”   “我只是个普通人。”,他说完无力地笑一笑,好像也失去了所有力气,连笑容都是仓促灰暗的。   方遥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影子印在墙上,居然巧合式的相融合,自己的鼻尖正好对上了他的下巴。   方遥无望地想,如果平行世界真的存在,那里的方遥应该比自己坦率真实吧,应该早就蹦跶到程易轲面前,笑容满面地告诉他,我喜欢你,这件事了吧。   可是没有,现实中,她是个胆小又工于心计的方遥,这个程易轲也是虚伪又对生活里的一切带着淡漠的同情。   “谁不是呢。”,方遥心里那些可怜的算计,让她狼狈,她只能悄声嘀咕着,即使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   沉默不语,无法靠近,遥远的距离。   “其实我也不是个单纯的女孩,我有我自己的心思,我自己的秘密,你想象不到的。”,方遥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老奸巨滑的笑。   方遥此刻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当年她是怎么设计,众目睽睽之下,理所当然地要到程易轲的手机号,并且脸不红心不跳。   他笑一下,脸颊上的伤口瞩目,黄昏的光很腻人,让人昏昏欲睡,方遥看到他抬头的时候,嘴角微笑的样子颤抖了一下。   “那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秘密…”   方遥的耳朵不知道被哪一只猫叼走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和胆量,探过身去,在他的唇角边留下了一个吻。   程易轲支起头,看她,这位女同志倒是完全不害臊,理所应当地正眼瞧着他,倒是他自己的表情丰富,就跟被人夺去了初吻的小男生一样慌张。   “我说,我说方遥啊,我说的没错吧,我七年前就说过,你喜欢我。”,他失笑,“为什么你当初不…”   “与其关心我,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反正我已经喜欢你七年,无所谓再来七年。你呢,被一个陌生人喜欢了七年,而这个人,还信誓旦旦的扬言要继续喜欢你,并且,你没有任何力量能挣脱。”,   她像一只猫一样爬到他身边,然后低眸转了转眼珠子,露出得意的神情,在他耳边轻轻念叨,“是你不好受,还是我不好受?”   方遥如此平淡的叙述,话语之间没有一点的怨怼和不满,倒是十分谦逊温和,又那么的理所应当。   程易轲找不到任何由头能够反击,也一度怀疑方遥这么瘦瘦小小的身躯里究竟蕴藏了多大的能量,能够支撑她如此的笃定和淡然。   甚至那一刻他也怀疑方遥是不是在当年名震一时的校辩论队呆过。   “我怎么觉得你在威胁我?”,程易轲笑问。   方遥又见他那副温润的嘴脸,她迎上他的表情,同样平静地回道,“对啊,我就是在威胁你。”。   然后学他的样子,露出一个不露齿的温和笑容。   方遥坐起来,“我做的一切我都不后悔,所以,你不必这么内疚。”   “我也不后悔。”   方遥疑惑。   程易轲坦然地笑,“我不后悔这么多年,被你喜欢。”   方遥顿了顿神,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声音十分镇静并且言之凿凿,“被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喜欢。”   方遥坚信自己没哭,直到眼前的一切变得支离破碎,她才认命地抹去泪水。   程易轲向她伸手,这一次,她没有畏惧,整个人都被他环抱着,这一次,她知道了原来这个人身上这么热,这么温暖。   程易轲像是哄着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然后轻声问道,“还有谁知道你的秘密?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方遥笑了,“是啊,忍辱负重。”,总结的太精辟了。   属于曾经那个小女生方遥的秘密,除了被她记得,就是以前一中操场边的泡桐树。   她看到那个小小的方遥,拼命努力着,成为能配得上她喜欢的男孩子,那段日子,怎么会忘记。   窗边的那棵泡桐树记得很清楚,从不会忘记。   晚风拂过她的脸颊,她的样子像个入睡的婴孩。   方遥长久安稳地埋在程易轲的肩窝里,他那么高的个子,曲背的样子看起来很费力,可是他的脸上却见不到一丝的难为。   他冥冥中坚信般,他会和这个女孩在一起很久,或许,比很久还要再久一点。   他不介意一分一秒的数,这样的时间,到底有多长。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暗恋,就是无论你离我多远, 我始终在你遥远的身边。 不曾有一刻的远离。 这个故事存在于脑海里很久了,终于写下了句点,方遥和程易轲的故事已然结束。 但是程同学们和方同学们的爱情,在无时无刻的发生着,在每一个角落。 希望天底下的暗恋,如愿以偿,不被辜负。 几则番外,期待一下心机师妹方遥是怎么勾搭上程师兄的吧。 祝大家新年快乐,有人可爱,有爱可做。 (我闪啦!) ☆、番外一:都是干货   暗恋是一种态度,勾搭却是一门学问。   这其中的奥秘深藏,愚蠢的人难探究竟,此门法则,只可意会。   历史上的任何勾搭,都是蕴含着种花民族几千年的智慧,非一朝一夕的思维战略。   方遥虽不算什么英雄好汉,但长期游击战的经验,却让她无往不胜。   这其中的套路,值得大家好好学习。   首先,你得瞄准一个目标,程师兄作为她这么些年的目标,荣幸入选。(撒花鼓掌)   方遥同志把这一系列套路列了步骤,第一:形成严密的关系网。   不知道哪位先人曾说过,甭管你和那个人距离有多遥远,只要通过五个人,你们之间的关系网就能建成。   于是,方遥找到了当年高考进x院的一中校友群,在里面找到了一两位与程易轲来往密切的“线人”,但是干巴巴的聊天也没啥用处,更何况大学不兴送礼这一套。   绞尽脑汁,方遥终于又发现一个关系,那就是系里面的学生会,她经过千挑万选终于成为组织部的一名成员,很巧的是,程易轲是她的直系师兄。   所以,理所当然的在系组织部举办的聚会上,她和程易轲终于见到了面,可惜只是点头之交,那时候所有人围着圆桌坐,程易轲坐在离她老远的正对面。   就当她以为毫无机会之时,不知道哪个小天使提出了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方遥眼前一亮,她默默地从左数了一边人数,再从右数了一遍人数。   从左数,她离程易轲有七个人,从右数,她离程易轲有八个人。   一个单数,一个双数。   高中排列组合可不是白学的。   部长把洗牌的活儿交到了离她最近的方遥手上。   方遥表面上冷静,心中的小鹿早就到处撞墙了,这不是把小绵羊亲手送到她手心里吗?那她怎么有不接牌的道理。   就在大家杂乱无章,群龙无首之时,她早已把其中的那张“要对方的联系方法”牌,藏在手中。   然后她快速地给周念发了一条短信:我发笑脸给你,你立马给我打电话!   周念十分通情达理地答应她了。   然后好戏开场,正好轮到方遥受惩罚,方遥手在地下迅速地给周念发消息。   可是周念迟迟不回,方遥只有干笑着,“真倒霉啊我真倒霉。”   终于,手机响了,她快速的抽了一张牌,“哎呀,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就来!”   她接了电话跑到客厅外,故意很大声地责备周念,“我在玩游戏呢?你怎么了?噢,你多注意身体啊…”   周念懵了,“你在说些啥?”   然后方遥挂了电话,那时,她早已偷换了手中的牌。   等到她回来,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她调了出来,“谁呀?男朋友这么晚还查岗?”   方遥摇手,“怎么会,我没有男朋友。”   “快快快,看看你的牌是什么,我好奇死了!”,说话的是大一的小姑娘。   方遥老谋深算的把手心里的牌拿出,众人再次发出暧昧的笑声。   但是问题来了,方遥作为一个极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直接问程易轲要手机号,况且,他还是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   但是,这些问题,在方遥小姐看来,都不是问题。   左数,是七个人、右数,是八个人,只要她把点鱼点虾的顺序算好,任程易轲是什么飞天走兽,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方遥故作倒霉的笑笑,“那我从左数还是右数?”   “都行。”   “右数吧!”   方遥含蓄礼貌地一笑,“好。”   当然,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番外二:都是真爱   自从那次成功要到联系方式后,方遥并没有过多的去找程易轲,因为她深知,毫无章法便出手,最终一定输的血本无归。   这不是她说的,是人家孙武说的。   出兵之前,在庙堂上运筹帷幄,估算胜负成本,也就是庙算,在战略部署上极其的重要。   她不能直接找他说话,而是以迂为直,绕着弯子来,方遥发觉她得找到一个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和爱好。   程易轲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他不爱打游戏,不然,方遥苦练英雄联盟就轻而易举地联系上他了。   根据方遥长时间的云跟踪,她发现了程易轲周五的时候,会蹭一门公选课,就是中外艺术史的课。   正好这是方遥自己的公选课,于是,她一改逢艺术史必翘的习惯,回回按点来上课,但是她发现了,无论自己来的多迟,程易轲绝对比她还要迟,并且他绝对比方遥早走。   这就很难办了,因为来得迟,就可以摸清他坐在哪里,只要坐在他后几排就好。   可是他总是比自己还要迟,方遥她还得装成刻苦学习的样子,这可煎熬死人了。   所以,每次上课的时候,坐在后排的程易轲总觉得方遥是个刻苦努力天天向上的好学生,而坐在前排的方遥脑子里如同弹幕一样划过,他为什么会听这门课?难道他喜欢的姑娘选了这门?认真学习好辛苦。做好学生真累啊…   但是方遥仍然没有翘课,她给自己的理由就是,好好学习吧,就当给自己行善积德了。   方遥给自己建立的计划,第一步,建立关系算是圆满完成了。   可是下一步迟迟没有进展,直到有一天,快上课时,突然身边的椅子被人拿下来,声音陌生却又令她胆战心惊。   “我能坐这儿吗?”   方遥那时候满脑子都是程易轲,她看都没看便说,“你坐呗。”   那人的动作迟缓了一下,方遥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头,她搞了一件大事情。   幽幽地转过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易轲。   程易轲顿了顿,“你好眼熟?”   方遥眼珠子一转,心想着,这不正是好机会吗?   “啊,我也觉得你好眼熟,你是?”,方遥绕着圈子,但是她转念一想,x院谁不认识他,于是她转了个音,“噢,我想起来了,你是程…,哎呀你叫什么来着。”   程易轲笑了笑,时至今日,方遥才能分辨出那个笑容,并非简单的笑,而是老谋深算,看破一切的笑。   “程易轲。”,声音不重不轻。   “对,呵呵…”,方遥脑子里还在想着下一句该接什么。   “你叫方遥。”,他语气里充满肯定。   “你认识我?”,方遥尽量表现的惊讶。   “上次玩游戏,你输了加了我的微信。”,他微微一闭眼,然后娓娓道来。   方遥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大声,“真巧。”   程易轲轻笑,低眸,很快把眼神转开,对着讲台,“可不吗?”   正正四节课,两人都是默默无语,但是熟知兵法的人应该明白,看起来是两座死城,但内部都已经在包围迂回,势必都要以强敌劣。   下课前一秒钟,程易轲突然开口,“你会装ae吗?”   学电视新闻的人一定明白,ps、pr、ae这三大巨头占就了电脑百分之八十的容量,但不得不装。   正如现在的方遥,她不可能说自己不会装,她犹豫了一下,“嗯…会呀。”   “那你可真厉害,我装了三次还是失败了。”   方遥假笑着望她,她知道这人下一句话一定是让自己帮忙,可是他却戛然而止。   方遥还没缓过神来,程易轲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在瑟瑟发抖中的夜风里走着,一食堂传来里脊饼的香气,她顾不上肚子咕咕叫,死活都想不通。   这个人为什么话说一半。   晚上她打电话给周念,对方冷冷一笑,“让你能,你不是觉着你挺牛掰的吗?想不到吧,对方抢你一步!”   “什么意思?”   “就是,你被反侦缉了呗~”   方遥愣了,下一秒本能地回道,“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   “方遥同学,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多年后,方遥心血来潮,问正在地毯上找纽扣的程师兄,“你用ae吗?”   “我从来不用ae,我建议你用Flame,很好上手并且容量小。”,他站起来,打开行李箱,忘了说他去香港出差,带了她最爱的巧克力。   “噢…原来是这样。”,方遥同学的牙齿咯咯作响。   半饷过后。   “除了我,你最想要什么?”,程易轲横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她。   方遥心中冷笑一声,世上有这么自恋的人没有,心中另一个声音不耐寂寞的说:当然有了,就是你啊,方遥小姐。   “时间。”   “你想返老还童?”,从身后飘来他的声音,平稳里带着笑意,在潮冷的天气里如同南方的春季一样温暖如一。   方遥仔细地寻找自己行李箱里的巧克力,只瞟了他一眼,并未有任何回应。   同样的不置可否,如果真的可以返老还童,她愿意永远停留在十五岁的那一年,他是高高在上的优秀学生代表,而自己是脸上长着青春痘,和很多正在发育的女孩一样天真幼稚,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幻想他的小女孩。   遥不可及,却也充满希望。每一天,都是灿灿的。   爱是百转千回,仍然是你。   (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写下这篇故事的时候,我记得是在高铁上,北方的冬天冷的可怕。 看到贴在车窗上的雪花,不由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还在念高中时候喜欢过的人。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他。 但就是因为这段没来由的喜欢,让我明白了年轻多好。 谢谢一直看到最后的你们,全世界,谢谢你们愿意倾听我。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